丁一、于所诠空性断诤分三
《般若品释•净水如意宝》 ︱ 全知麦彭仁波切.撰 ︱ 益西彭措堪布.译 ︱
对方进一步在要害处发难:以耽著“这是车子,这是房子”是虚妄分别;转过来,以心耽著“车子是空,房子是空”,还是虚妄分别。这样几时能息灭虚妄分别?永远息灭不了。
到这里,叫你该怎么回答?寂天菩萨不愧是慧眼圆明的中观大师,直接指示息妄的妙法。他说:
习于性空故,当断实有习,
由习何亦无,彼亦后当断。
这是以修道的二步次第断除诤论。也就是首先以串习性空的缘故,会断除耽著实有的习气。其次由串习实和无实何者也没有,彼“耽著无实”也会在后来断除。
注意这一颂中接连有三个“习”。“习”字要紧,这个“习”就是古人说的“学而时习之”。修和习是一个意思。世俗说的“习武”、“习拳”、“习文”,都是练习、串习,就是把自己学到的东西经常地练习、运用。佛法也是要先学先闻思,闻思到量得到正见之后,常常安住在正见中串习,这就是“习”,也就是修。这样如理修习,就把原先颠倒的习气转换了。大慧禅师有一句“生处转熟,熟处转生”,也是串习的意思。佛法是生处,要让它串习转熟;世法是熟处,要渐渐转生,最后完全忘掉。
“习于性空”就是直接在习气上作转换。以往我们的空性习气极弱,现在转换时,不论见色闻声,都起观照:“这个色是无自性的,这个声是无自性的,这辆车是无自性的,这个人是无自性的”,这就是念念习于性空。以习空的缘故,一定会断除实有习。观照时,毫不松懈,对境遇缘,都作意:这是虚相,那是虚相,都是虚相,了无实体。这样日久功深,耽著实有的习气就会退掉。“当断”是决定语,断定结果就是这样。
到这里还要深入。“由习何亦无”也有先后,上面说“学而时习之”,先要学到才能在平时串习,没学到串习什么?所以首先要用缘起理抉择“何亦无”,要由抉择真正引生定解,然后就串习这个“何亦无”。“何亦无”,就是不论实和无实哪个都没有。这是为什么呢?因为无实是观待实而安立的,先要说一个“实”,才立得出“这个实没有”,比如先说梦中的儿子,才对着它安立梦中的儿子没有。又比如先说“有杯子”,心里才能起“这个杯子没有”的想。如果根本没有这个杯子,能凭空生起“这个杯子没有”的想法吗?又比如,从没有生过“王五”这个人,你能凭空起“王五今天死了”的想法吗?这样抉择就知道,“你的心计执无实”这只是从你心里生起的否认实的分别,它并不能独立存在,一定是观待实安立的。现在“实”没有,“无实”也就不存在,就像东方和西方是相对安立,东方一消失,哪里来的西方呢?要像这样,抉择“实”和“无实”何者亦无,抉择之后安住在正见中串习,这就是“习”或“修”。由这深入一步的串习,耽著无实也一定会断除。
前后两个“当断”极为断定,因此根本不是“息灭不了虚妄分别”。
进一步会想:“这个‘无实’是遮不得的,遮了‘无实’不是又变成‘实’吗?况且要凭借它来对治实执。”回答相当干脆。像这样一种实相中本来没有的假立的“无实”,最后到究竟时哪里有它住留的余地呢?
金刚句说:
若时全无事,不见所观事,
无实离所依,云何住心前?
若实无实法,悉不住心前,
尔时无余相,无缘极寂静。
初步当然要助借“无实”来过度,也就是众生念念耽著实有,先要在他心上立起一个“无实”而且让他串习,这样就能转换掉耽著实有。这一步对实执重的人来说必不可少,不然就无法对离戏生定解。但这只是暂时的方便,不是究竟实相。怎么不是呢?因为实相是真实的,不可能被消除,凡是被消除的都是虚妄的相,而这个“无实”最终是会没有的。也就是何时全然没有了生灭、一异、来去等的有事,没有了山河大地、男女老少等的有事(颂中“全无”两字极为斩决,不但色没有,连识也没有,不但粗法没有,连一个微尘、一个刹那的法也没有。)这样荡然一空,不见任何所观事的时候,没有了所依的有事,哪里会有独立的“无实”住在心前呢?根本不见有什么“无实”的东西。
再透底地说,就在这实和无实都不住心前的这个时候,再没有其它所缘的相,因此这时没有任何耽著所缘,极为寂静。到这里如果还有一点所缘,还有一点戏论,也不是“极为寂静”。这时是什么戏论都没有了,什么分别妄动都不起了,因此是极为寂静。这就是究竟实相。哪里会遮了“无实”又变成“实”呢?
当寂天菩萨念到这一颂时,身体消失在虚空中,只听到声音。这表示究竟实相远离一切所缘。般若法的心要就在此处。
戊三、于果利他断诤
【如是一切虚妄分别尽消法界的正等觉地,无有为利所化而起作之戏论故,以彼如何能作有情义利?】
上面讲过照见空性就能寂灭一切有、无等的分别,证得无住涅槃。这里“如是”就是紧承上面而发起问难。实事师这样质问:像这样一切虚妄分别都消尽了的佛地,没有任何为了利益众生而身口意起作的戏论,以这样的“无作”怎么能成办有情的义利呢?
“虚妄分别尽消”,就是随着所知的寂灭,法身智慧中一切心和心所全部都没有了。“起作”也翻成“功用”,这是同一个词。这个“作”就是“作业”的作,包括身、口、意三方面的作。大家体会一下,比如拿起一本书,手要作功才能拿起,手拿起它就是“作”,用功力才拿起了它,所以是“功用行”。(就是小到一粒芝麻,也要作功才能捡起,人快死时没有气力,连一粒芝麻也拿不起,因此捡起芝麻也一定用了功力。)语的方面,比如读一段话,要用功力,口里才念得出,如果病得没有气力,连一个字也念不出,可见要用功力。意的方面,比如要算出这一页有多少个字,一定要分别心用功力才能算出。以这种常识,对方认为作任何有情的义利,都必须要身、口、意起功用才能完成,如果什么身、口、意的功用都没有,怎么能成办有情的义利?
这里说的“戏论”意思是为了对众生作利益而以身口意发起的作业,这不是无缘的无分别智任运而行,或者不是无分别智安住法性的同时自然而行,而是以心加工用行来求佛果断证功德,来为众生成办种种义利,这样的功用行不是安住究竟涅槃寂静的境界,因此也是戏论。“无有为利所化而起作之戏论”:就是像佛心里想:“为使他不堕地狱,我显现这样一种神变”、“我应当对他说这样一种法”、“我应当以这样的方式利益他”,像这一类的分别功用完全没有了,怎么能作有情义利呢?
【答:如摩尼宝、如意树等,虽无利益祈祷者的分别,然能满足所愿,如是于所化前由宿愿力显现相应的能调伏佛身,以说法等方式恒作利乐事业。】
就像穷人站在摩尼宝前祈祷,摩尼宝不会分别:“他正在祈求我,我应当赐给他这件衣服。”摩尼宝什么分别也没有,但求衣得衣,求食得食,求什么都能满愿。就像这样,佛在因地发起大愿:愿我成佛时对一切众生成办此种彼种的殊胜利益。后来成佛了,就由往昔愿力自然显现相应的佛身,以说法等的方式相续不断地作利乐有情的事业。
“相应”是指所现的色身和众生的机缘完全相应。“能调伏”指显现的色身能起到调伏众生妄心的作用。“佛身”是从法身中流现的报化两种色身。《法华经》说观世音菩萨现三十二种应身,“应以何身得度,即现何身而为说法”,就是这个意思。“以说法等方式”,“等”字包括放光现瑞、示现神变等等。佛有十二种稀有事业,这里列出了主要的“说法”一项,以“等”字含摄其它十一种。“恒作利乐事业”就是永无间断地成办给予众生现前和究竟利乐的事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