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乙一、暇满难得

《系列三.大圆满龙钦宁体前行引导文.普贤上师言教讲记一-听闻轨理》 ︱ 益西彭措堪布 译讲 ︱

以下着重引导第六识不应缘念三时的法尘境而打妄想。

嘉色仁波切云:“先受苦乐如现波纹相,尽已无迹莫更追思忆,须念当思兴衰与离合,法外无有可信嘛呢瓦。

嘉色仁波切说到:过去感受的苦乐犹如水中现起的波纹,虽然当时有一种现相,但过后连痕迹也都消失无余,所以不必再去追索、回忆。

只要稍加观察,我们便不难了知,一切曾经发生过的事,到现前位,除了只在记忆里有种影相以外,其实都已不复存在。如果对空性稍有了解,就还能认识到,原本没有任何法,何必再去回想它?不过是枉费心机而已。过去心不可得,我们切不可对于过去事再作伺察。

《金刚经》说得好:“过去心不可得,现在心不可得,未来心不可得。”由此可知,我们应当修持无心之心,或者说应当歇下一切狂心。以往的事情像一场梦,什么也没留下,要反问自己:再回忆有何意义?或许我们还会执著:当时我多么痛苦,想起来就心酸等等。其实这些就好比水面现起少许不美观的波纹,既然已经过去了,又何必放在心上呢?同样,我们也不应留恋过去所谓甜美的爱情、辉煌的事业、美好的享受等,它们也无非是片刻即逝的美丽“水纹”。过去的事就彻底让它过去,既然修行,何不变成一个无事道人、无心道人?

如果自己一定要想,就去想一想世上的事都在兴衰离合当中,没有任何可靠之处,因此说到“法外无有可信嘛呢瓦(嘉色仁波切将所化地方的当地人,称呼为嘛呢瓦)”。除了正法以外,其他都不是可依靠处。我们如果一直把意义建立在外在的幻影上,把希望寄托在这些假相上,过后必定会全部落空。世上的事兴盛过后便是衰败,会合之后即是别离。总而言之,没有东西可以把捉或信任。哪怕当时以为多么有意义,以为能保得住永久的团圆、兴盛、快乐,过后发现总是坏灭一空,所以何必把心思放在这些上面?只有一心安住正法,才会给我们带来真实的利益。

“未来生计撒网于干河,非如所念降临少希欲,若念当思不定何时死,岂有暇行非法嘛呢瓦。” (“干河”指干枯没有水的河。)

未来的生计就像在干河里撒网,哪怕捞一条鱼,也成了不可实现的愿望。自己常常想要得到什么、实现什么,其实并不会如我们所妄想般降临。

我们如果想像:我在干河里能不能撒一个网捞到很多鱼呢?其实这很荒唐。没有水也没有鱼的干河,不存在任何可实现性。目前能够坐下来瞎想的,其实只是意识里的一条干河,里面并没有未来的果。即使一直打妄想,一直在自己的干河里撒网,其实也都不会得到什么,所以,应该减少对未来的希望。唯有普贤行愿是我们未来行道的方向,它符合还归法界的妙道,是每一次都需要进行的祈愿,除此之外,不必缘于任何世间事去打任何妄想。

如果实在要去想,就思维死期无定——我什么时候死毫不确定,说不定是今天死,又何必想什么未来呢?说不定上午就死,何必还想着下午?甚至这一小时就会死,还想像下一小时做什么?如是逐渐减少对于未来的妄想。又如噶当派行者,每次吃完饭都把碗扣放,不去顾念下一顿,因为死期无定,哪有空闲行非法之事?

可见,思维无常之后,对于现世法的打算会缩小到零。既然今天都快死了,还忙这些做什么?死时世间事没有任何意义,再说自己还有长劫的生死大苦尚未解决,如果再不精进修法,万一没得到把握,临终落入恶趣,该是多么可怕!感觉自己正处在生死牢狱,有很大的忧心事,因此只要有一刻空闲就要行持正法,不再胡做非法。

“现前事如梦中作活计,精勤无义是故当弃舍,一饭亦应契法无著印,所作世事无实嘛呢瓦。”

有人会想:过去事已经过去,再想没有意义,未来事还没有来,去迎接它也毫无意义,但现在事是真实的,我们就要捕捉现前的欲乐,来实现真正的人生。

他认为,抓住现前一刻的享乐才最现实。所谓活在当下,拼博在当下,成功在当下,把握当下的每一个机会,争取得到生命的实义。他会把一切的意义、幸福、快乐、成功、荣耀都建立在当下。尤其现在人更加短视,他没有什么历史观,对于未来也没有什么抱负,只认为现前的感官欲乐最真实。稍微有心量的世间人也会想:把握现前的事业,这才是最真实的。譬如现今自己正在经营的事业,我一定要把它做得如何如何。作为人,活在世上就是要拼博,要通过勤劳精进来实现现世的事业。

然而,现前的事情就像梦中经营活计一样,无论如何精勤,最终也是一无所得,所以应当舍弃。

譬如一个人在梦中要建造一幢世界上最庄严的大厦,想成为建筑史上的大师。他不断地在梦中设计,组织庞大的工程队、配备各种建材,于是大楼层层堆叠,之后又进行各种装潢、修饰等。当他一旦发现这只是梦中的修建,自己的勤作实际什么也得不到时,就会立即放下。又好比梦里参加竞选,千辛万苦之后当上了州长,花费多门心思去经营其中的事业。但是,一旦发现这只是梦境,便不再觉得有意义。诸如此类,梦中的钞票是假相,梦里的事业、梦里的名誉等都是假相,再如何努力也是子虚乌有,为什么不早些放弃?

也就是说,不但过去法、未来法现前不可得,没必要去动心思,就连现前法也只是虚花泡影,如何千方百计地追索都是一无所得,一切往外的逐求都得不到任何实义。因此,下至吃一顿饭也应当契合于法,用无著来印持,对一切现相不再耽著。

我们所作的任何世事都是毫无实义。因无实义、体无实义、果无实义,因此佛法教导我们趣入空、无相、无愿三解脱门。现前的法没有本体,何必去攀缘执著、挖空心思地营求呢?未来的法也不可得,应该彻底放下希欲。对过去法更容易明白,它什么也不存在。因此,我们所注重的世间事,过去做的无实义,现在做的无实义,将来做的仍然无实义。

“后得三毒分别调伏净,一切念境未现法身间,不容不行需时当忆起,乱念勿任自行嘛呢瓦。”

在后得位,应当调伏贪嗔痴三毒的分别,使它清净。任何时处都不应缘可爱境生贪,缘不可爱境生嗔,缘中庸境生痴等,应当精勤防护内心,让自己的心地干干净净。乃至我们的一切念境没有显现为法身之间,这些都不能不行持,需要的时候一定要忆起。也就是,我们对于生活的态度,不能随意在境界中起贪嗔痴,而是任何时处都应心空无住,随缘而过,不再随顺妄想现起分别、计较、执著。否则,随之而来的就必定是烦恼。

“乱念勿任自行嘛呢瓦。”我们需要注意防护心念,念头生起时马上用修法来净除,不要让它独自横行。如《遗教经》中说,牧牛人时时要用正念的绳索系住狂牛般的心,不能放任它到田地里去践踏庄稼。时时做牧牛行、防护行,时时看管它,识得不为冤,这就是后得位的修持。禅门有云:“不怕念起,只怕觉迟”。念头产生的时候如果没有觉察到,它就会不断地兴风作浪,造下诸多恶业。因此,我们要时时看管自己的心,不再让它错失觉照,以免习气泛起时,又被卷入烦恼之中。

总之,以上嘉色仁波切的释颂教导了四点:过去的事情已经灭尽,连影子也没留下,所以不必回忆;未来还没到来,再多的希冀也没有很大必要;现前的事也是梦中的活计,如何精勤也无有意义,所以均需舍弃;在后得位当中,应当调伏自己的分别心。

另外,如云:“未来不先迎。未来若先迎,则如月称父。”

另外又有偈颂说到:未来的事不是现前的境界,也不是凭个人的臆想就会出现,所以不必存有太多妄想,或不必去迎接。否则,就如同月称的父亲,什么都来不及实现便一命呜呼了。我们在修心的时候,同样不应抱有先行迎接的状态。所谓事过不留,事来不拒,事未来不接,如此就不难安心住在当下。

有人说:这样的人生岂不是很没劲吗?

回答:要知道现相如梦,它本来不可得,修行最终达到的是无愿三摩地。所以,奉劝老兄不要搞错了,还以为驰求的心停息下来是多么可惜。或者觉得自己过去狂奔惯了,充满着幻想,是靠着幻想来过活。实际上我们早就应该歇心。《楞严经》说,无始时来的生死根本即是攀缘心,这种妄想成为我们迷失的根源。外境上本不存在什么,三世的时间也原本都是假的,何必去妄想呢?所谓“君子乐得为君子,小人枉自做小人”正是此意,愚人一味地捕风捉影,智者歇心当下即是安乐,是真实的安心。我们应从这里悟去,从这里歇去。

以下用月称父的故事来作启发。

往昔有一穷人,得到许多青稞,放置器中,悬挂高处。彼卧身其下,忆念:“我今以此青稞为本,当得众多受用。尔时亦娶一妻,定生一子。”心想为子取何名时,月升东方,遂想为子取名“月称”。正思维间,器皿环带被鼠咬断,落其身上而被砸死。

过去有个穷人,一次忽然得到很多青稞,他就把它们装入容器,悬挂在房屋的高处,自己躺在青稞下面,边欣赏当天的成果,边浮想联翩:我现在以这些青稞当本钱来做生意,一定会发一笔财,到时候就有很多受用了。那时候我应该娶一个老婆,她一定会生个孩子。我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呢?这时,月亮已经升到东方的上空,他想:那就给孩子取个“月称”的名字吧,很吉祥。正这样想的时候,悬挂青稞容器的环带被老鼠咬断,沉重的青稞和容器突然间砸到身上,使他猝然而死。愿望还没实现,他就命归黄泉。

这一公案说明,人的妄想和现实根本就是两码事。妄想是第六意识的工作,它有无穷无尽的空间。譬如流落街头的乞丐,他可以妄想成为世界首富;哪怕再丑陋的女孩,也可以妄想明天摇身一变,成为世上最美的仙女……人的妄想可以无穷无尽,但现实受因缘支配,二者之间实在相差太远。我们既没见到自己宿世的因缘,也没认清现前的业因缘,却总以为能如何如何,岂不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吗?岂不是很可笑的幻想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