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唯识三十论》•正论之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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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济群法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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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来源: 网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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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唯识三十论》•正论之六
第六节解答疑难
唯识之理不仅和一般宗教哲学的认识迥然不同,更和人们的所谓常识相距甚远,这无疑会阻碍人们对唯识思想的接受。论主为了消除外人疑惑,特于本论设立解答疑难的部分,从另一个角度来成立唯识。
一、心识生起难
由一切种识,如是如是变,以展转力故,彼彼分别生。
这个偈颂要回答什么问题呢?
唯识无境,但心法的生起必须有外境,即所缘缘。如果唯识宗不承认外境,那么识的生起不就缺乏所缘缘了吗?比如说,必须看到这个茶杯,才能生起有关茶杯的认识。如果没有外境,心法又是怎么生起的呢?唯识家对此的回答是:“由一切种识,如是如是变。”心法的生起要依赖于因缘、增上缘、所缘缘和次第缘。首先是亲因缘,条件有亲有疏,一般来说,亲的是因,疏的是缘。当因缘和其他缘在一起时,因缘就是最亲的条件,增上缘则是辅助条件。因缘在唯识宗具有特定的内涵,就是种子和现行的关系。种子生现行时,种子为现行的亲因缘;现行熏种子时,现行又转而成为种子的亲因缘。所以,从哲学角度来说,唯识应属于多元论,因为八识及三性诸法都有各自的自体。但我们要知道,唯识所说的自性和中观所破的自性是不同的。唯识处处讲自性,而中观处处讲无自性,那么唯识与中观是截然对立的吗?事实上,此自性非彼自性。唯识宗所讲的自性是事物的自体,即此物简别于他物的特征,如水以湿为性,火以暖为性。而中观所破的自性,是独存而不变的自性。
“由一切种识”的一切种,是第八阿赖耶识。之所以在“识”之前加上“种”,是侧重从种子的角度来谈,因为种子是万法生起的因缘。如果说阿赖耶识是体,种子就是它的用。我们说种识,就是“摄用归体”;如果强调种子的作用,就是“依体起用”。
“如是”有众多和不断之义,而“如是如是变”则说明,精神活动及各种现象的生起皆由种子在如是变化。如果阿赖耶识没有种子的话,一切精神活动都不会产生,我们将无法思维、学习乃至说话。任何知识都是思维活动的结果,而思维活动离不开种子。我现在为你们讲解唯识,属于“种子生现行”的过程。作为你们的疏所缘缘,我说话的影像会投射到你们的认识上,而在你们的认识上自然显现出相似的相分影像。你们现在学习唯识,就播下了唯识的种子,然后在你们的思维和语言中就会出现唯识的概念。
“以展转力故”的“展转”,是指种子现行后的现行识,也就是它所呈现的见分和相分。唯识虽然没有外境,但在我们每个人的世界中还是有见分和相分。不但有见分和相分,还会将这见分和相分执以为我,执以为法。而这见分、相分和我执、法执就是种子生起的依赖。比如我们在梦中见到老虎而惊慌失措,老虎虽然是自己变现的,却能令我们惊慌失措,说明这老虎对我们还是能产生作用的。又如我们在梦中见到金钱,还是会生起贪心,说明的也是这个道理。所以,心理活动不需依赖外境就能独立完成,因为现行识的见分和相分可作为种子生起的增上缘。
“彼彼分别生”的“彼彼”为众多义,“分别”指的是“识”,因为识是以分别为特征。第六意识具有内转的作用,无须依赖外境就能完成。所以说,即使在没有面对外境时,我们一样可以独自冥想,思绪万千。
二、生死相续难
由诸业习气,二取习气俱,前异熟既尽,复生余异熟。
这个偈颂认为,有情的生死是因为起惑造业,而起惑造业有相应的对象和外境。我们对什么感到迷惑?如果没有外境,起惑应不能成立。造业也是同样,以杀生为例,如果没有外境的话,我们杀了什么?造业也应不能成立。但没有起惑造业的话,有情的生死相续又怎么建立呢?这个偈颂所要解答的,也是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。
有情的生死相续主要是两种习气构成。习气由种子熏习而来,即意识在思维活动过程中残留的痕迹。在我们生命中有两类种子,其中,等流种子相当于质料因,异熟种子相当于动力因。由此分别熏习成异熟习气和等流习气,又名业习气和二取习气。
二取为能取和所取,也就是能认识和所认识。能认识的是见分,所认识的是相分。二取习气是能认识和所认识的一切法生起之因,也就是八识三性。那么,宇宙万法是否都由我们的种子所生?事实上,每个人所说的宇宙万法,只是自己认识中的世界。我所说的是我认识的,你们所说的是你们认识的。我的能认识和所认识,就是我的宇宙万法。你们的世界,并非我的唯识所变,十方世界更非我的唯识所变。
众生的妄识各个不同,有些人心念力量极大,有些人心念力量很小。其实,蚊子、苍蝇也有八识五十一心所,但和我们的八识五十一心所力量不同,和佛菩萨更不同,这是不同生命素质决定的。同样是人,每个人认识的世界却存在差异,这就取决于各自的认识及生命中潜藏的种子。
种子是生命延续的亲因缘。佛教中,通常是以十二因缘说明有情生命延续的规律,也叫“十二有支”。关于十二因缘,唯识宗是以二世一重因果进行分析,不同于有部所说的三世二重因果。所谓三世,即过去、现在、未来;而二世或是过去和现在,或是现在和未来。
唯识宗又将十二因缘分为能引、所引和能生、所生四个部分:无明、行是能引支,识、名色、六入、触、受是所引支,爱、取、有是能生支,生、老死是所生果。
第一支为无明,是和前七识相应的痴心所,在第七识的意义上属于不共无明。凡夫的生命始终处于无明状态中,不论行善还是作恶,皆不例外。只有在见道后,才能打破无明状态。而在此之前,无明和第七识的相应从未间断,即《摄大乘论•所知依分》所说的“俱行一切分,为不共无明”。无明也和前六识及其他烦恼相应,使我们造业并熏习成业种子,这就是行支。而识、名色、六入、触、受,指的是五种名言种子,是无始以来熏习而成。从业种子和名言种子到生死流转,还需要爱取有的力量。以爱取有为土壤,业种子和名言种子才能得以生长。爱和取的区别在于,爱是下等的贪,而取是上等的贪,因为有爱才想要占有它、获取它。也只有在爱取的滋润下,业种子和名言种子才会导致有情的生死相续,所以爱取有是能生支。唯识宗认为,有了现在的无明等因缘,才有未来的生和老死。而十二因缘中的无明、行、识、名色、六入、触、受、爱、取、有十支都是因,只有生和老死两支才是果。这便是两世一重因果。
“前异熟既尽,复生余异熟”是说,一期生命结束了,接着又导致下一生。如此生生不已,永远没有间断。在生命延续的过程中,业种子和名言种子的作用是不同的。前者有寿尽相,作用是有限的;后者没有寿尽相,作用是无限的。业种子又有共业、不共业及引业、满业之分,决定了一期生命的长短及健康状况等等。一期生命形式结束,旧有的业种子不再发生作用。新的业种子和业缘又继续成熟,招感下期生命的果报体。正是不同的业种子,推动我们不断地生天或做人,在六道生生不息地流转,所谓“业力无尽、生死无穷”。那么,我们是否要将业力偿还干净之后才能了生死呢?如果那样的话,我们恐怕永远无法从生死中解脱。十二因缘中,爱取有是重要的一环,如果没有它们作为土壤,即使业种子还存在,却无法继续产生作用。所以说,断除爱取有的力量,是修行中需要把握的关键所在。
三、唯识所因难
那么,唯识的成立有没有经教为依据呢?
唯识论师对此的回答是:教证虽多,兹且引六经,以四个比量而证成之。在所引的六部经典中,第一是《十地经》,即《华严经•十地品》,经曰:“若人欲了知,三世一切佛,应观法界性,一切唯心造。”说明十方三世一切佛的成就,及十法界的有情都是唯心所造。第二是《解深密经》,经曰“识所缘唯识所现”,说明识所缘的一切对象都是唯识变现的。第三是《楞伽经》,经曰“诸法皆不离心”,说明一切法都没有离开我们的心。第四是《无垢称经》(即《维摩经》异译),经曰“有情随心垢净”,也就是我们非常熟悉的“心净则国土净”。众生心中充满污垢,因而招感五浊恶世;而佛菩萨心中清净无染,因此成就净土庄严。第五是《阿毗达摩经》,经曰“菩萨成就四智,能随悟入唯识无境等”,无境就是没有心外的实我和实法,当菩萨成就四种智慧之后,就能悟入诸法唯识的境界。第六是《厚严经》,也就是《大乘密严经》,经曰“心意识所缘,皆非离自性,故我说一切,惟有识无余”,说明心意识所缘的对象都没有离开识。
类似内容在经典中还有很多,这儿列举的只是一些代表性的经文。此外,还有四个比量:
第一是“极成眼识定不亲缘离自色境,五识随一摄故,如余四识”。
第二是“极成意识定不亲缘离自诸法,了别性故,如眼等识”。
以上二量说明,无论是眼识还是意识,都不会去缘认识以外的色境。玄奘大师提出的“真唯识量”也是建立在这一基础上,即前五识不会去缘五识以外的色声香味触法,意识也不会去缘意识以外的诸法。
第三是“六识亲所缘定不离六识,能所缘中随一摄故,如能缘”。
第四是“六识亲所缘定不离六识,所缘法故,如相应法”。
以上二量说明的道理和前面是一致的,前者是不缘识以外的境,后者所缘境不离能认识的心。而能认识和所认识是一体的,既然是所认识的对象,一定没有离开能认识的心。
正因为如此,所以玄奘三藏依此论意,立一比量云:“真故极成色不离眼识,自许初三摄,眼所不摄故,犹如眼识。”“初三”指的是六根、六尘、六识前面的三种,也就是眼根、色尘、眼识,“眼所不摄”指的是眼识而非眼根。也就是说,一切色境都没有离开我们的眼识,而不是眼根的作用。根据这一比量界定,一切现象皆唯识所现。
四、世事乖宗难
在通常的理解中,以为“诸法唯识”似乎就意味着,可以随着各人的心念,想变现什么就变现什么。因此就存在这样的疑问:泰山为什么一定要在山东?月亮为什么一定要到十五才圆?既然唯识所现,应该想在何处见到泰山就能在何处见到,也应该想在何时见到月圆就能在何时见到月圆。如其不然,就说明还是有心外的实境,有客观存在的物体。
还有一个问题是,唯识宗说每个人所认识的都是自己的世界。按照这个理论,各自见到的世界应该不同才是。事实上,很多事物在我们的眼中都呈现着相同的外观和特征,这就是“有情不决定难”。
其实,唯识的重点并非否定我们个人以外的世界,而是说明,我们认识的世界是由我们的认识所决定。离开我们的认识,外境的存在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。不论世界有多大,境界有多少,我们认识的,终究还是局限于自己所能认识的境界。离开这个范畴,宇宙多大对我们并无意义,和我们的解脱更无关系。因为我们的烦恼和快乐都源于自身认识的范畴,而非尚未认识的领域。
针对外人所提出的问题,论主在这里通过几个比喻回答。
首先以梦境作为说明。如果说外境不实就不应有时间、地点,但我们在梦中所见景象同样有时间和地点,也同样能发生作用,使我们为之惊恐或为之欢喜。可见,时间、地点并不能说明外境实有。
其次是以狱卒作为说明。地狱的环境非常恶劣,如果狱卒也是有情的话,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也应不堪其苦。所以从唯识宗的角度来说,狱卒只是犯罪者的唯识所现,并非真正的有情。之所以用这一例子作为比喻,是因为当时的印度都承认地狱存在。若现在再以同样的比喻向人们解说,就不是极成。所谓极成,是因明学的概念,就是以大家共同承认的事实去证明其他事实,即以已知去证成未知。而这个已知必须是极成,如果是不共的,就不可作为理由。佛法在各个时代的弘扬都有其特定方式,所以,我们在举例和表达方式上不能一成不变地照本宣科,而要采用现代人能够接受的方式。
真理是亘古亘今的,在古今中外都具有普遍性,所谓“放之四海而皆准”,但在表现方式上却可以千差万别。弘法强调契理和契机,就是要适合不同时代的需求和特点。有些例子可以继续运用,如梦境之喻,因为古代的人做梦,今天的人还是做梦,大家都承认梦境的存在,是极成的。
五、圣教相违难
也有人提出,如果心外的色法等实境是没有的,那么在世尊的圣教中,就不应当说有色等十二处。既然说到色等之法,可见这些实法必定是有的。
十二处即六根和六尘,六根属于内六处,六尘属于外六处。十二处的概念,能否说明六尘境界是客观存在的呢?对于这一问题,唯识宗是通过种子和现行来解释内处和外处。种子尚未现行时为内六处,而种子现行后为外六处。所以说,六处的境界,不论六根也好,六尘也好,依然是种子变现的,依然没有离开我们的识。佛陀说十二处的教法,主要是帮助二乘人悟入人无我的空性。又针对不知心外无实有色等的有情宣说唯识教,了知唯识所现没有实我、实法,从而悟入法空的真理。
六、唯识成空难
如果说一切法空,那我们的心也应该是空的,如何说惟有识呢?
对这一问题,唯识宗主要是从三性的角度来回答:唯识所要空的是三性中的遍计所执,也就是我执和法执,这两种执著来自我们对世界的错误认识。我们在见分上产生我执,在相分上产生法执,并由此认为我们所看到的现象是实在的,是好或不好,有价值或没价值。而这一切并非客观真实,只是我们主观赋予的。就像我们将一根绳子当做蛇,绳子是缘起有、依他起有,蛇则是因遍计所执产生的错觉。唯识所要空的,是蛇而不是绳子。所以说,唯识所说的空和诸法唯识之理并不矛盾。
七、色相非心难
我们的精神世界是无形无相的,可物质世界是有形有相的。如果一切色法都以识为体,无形之物又是如何成为有形之物的呢?
对于这一问题,唯识宗认为是我们的坚固执著所致。因为我们坚固的执著,才使我们所认识的一切变成固定的、实在的。对于圣者的境界,或成就某些神通的人而言,当他们进入特殊的空定时,现实境界就不会对他们构成任何障碍。如瑜伽师修练到一定程度后可穿墙而过,之所以可以这样,是因为他的生命进入特殊状态时,世界呈现的差别和障碍已不再存在。
对于不同层次的生命来说,不同的执著和妄想会形成不同的世界。而这不同的世界只是对这一层次的生命才有意义。当生命抵达另一个层次时,时空都发生了彻底改变。所以说,我们现在所认为的真实,只是建立在我们的妄想之上,由业力和习气形成的。在我们的生命中,每个妄想都代表着一个世界,其作用又取决于自身力量。开始萌芽时,它只是一个妄想;发展到某个阶段,就表现为我们的某种思想境界;一旦成熟,则能代表我们整个的生命状态。从一个妄想演变为思想境界,进而成长为生命状态,就是生命转化的过程。我们培养哪些妄想,在人性中培养哪些心所和念头,就代表着未来将进入怎样的生命状态。
所以说,我们的心灵有很多频道,可以进入这一层世界,也可以进入另一层世界。这正体现了“唯识所现”的道理,也就是“应观法界性,一切唯心造”。之所以会有十法界的区别,关键也在于我们现前的一念。而我们所认为的坚固外相,只是妄想和执著所致。比如水,本来只是流动的液体,是低温将它们冻成了冰。执著就像低温一样,将妄想凝聚成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世界。
八、现量违宗难
我们的认识有现量、比量和非量。现量所缘的境界是性境,性者实也,即真实的境界。前五识和第六意识都有现量的作用,如果所现为真实之境,那么外境也应是有的,否则如何去缘?现量所缘的真实境界又如何成立?
唯识宗告诉我们,当我们在现量状态时,根本不知道是内境还是外境。我们所认为的外境,其实已是意识的分别状态,也就是非量,即错误推断;而我们认为这个外境好或不好等等,又属于比量的范畴,也不是现量。
九、梦觉相违难
梦中的境界,虽在梦中感觉是真实的,但梦醒之后就知道是妄境了。如果我们清醒时感觉的境界不是实境的话,我们也应当能够知道。但在现实生活中,我们并不知道面对的境界是虚妄的,可见和梦境还是有区别的。
事实上,所谓的清醒也是相对的。凡夫之所以是凡夫,就是因为生活在无明大梦中。人们常常感叹人生如梦,其实不仅我们今生在梦中,过去的生生世世都在梦中,惟有无漏智慧显现后,才会如梦初醒。到见道的那天,有漏妄识不起现行时,我们才能从梦中真正醒来,知道现有的生命状态皆是妄想显现。
十、外取他心难
佛法所说的他心智,乃是缘他人之心,即知道他人的所思所想。如果承认有他心智,能够了解他人的心念,说明心还是能够缘心外的境界。
而唯识宗对此的解释是,他心智所缘的他心不是亲所缘缘,而是疏所缘缘。当我们在缘他心时,他心只是作为疏所缘缘呈现于我们的内心。就像外境在镜前呈现出相应的影像,但镜子呈现的只是外境投射的影像,并非外境本身。因此,镜外的影像为疏所缘缘,镜内的影像才是亲所缘缘。我们每个人都能互相认识,当我看到你的时候,你是我的疏所缘缘,你的影像会在我的认识上投射出来。但我看到的并非真实的你,而是我认识和理解的你。因为我们缘任何一个对象时,都会在对方投射的影像的基础上,根据自己的人生经验、认识或爱好进行再加工,这就是理解和对象始终存在差距的原因所在。
十一、异境非违难
关于这个问题,前面已多次涉及:既然有疏所缘缘,说明还是有外境,不能说没有。
唯识宗告诉我们,唯识并非唯我一人的识,如果唯我的话,“我”岂不是等同于一神教的上帝:因为“我”的出现,才有了人类的世界;有一天“我”死了,整个世界将随之消失。而唯识告诉我们,每个人认识的世界,是建立在每个人的认识之上。每个人只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,离开自己的认识,这一世界就不存在了。除了个体之外,宇宙中还有无量无边的众生。每个众生都有自己的世界,所谓“一花一世界,一叶一如来”。
唯识将一切法分为心法、心所法、色法、心不相应行法、无为法五类,其中心法最胜。与物质世界相比,心的作用最为强大并占有绝对的主导地位。关于这一点,是大小乘经论的共识。只是阿含圣典中讲得比较简单而已。在一切法中,唯识特别强调心的创造性,并建构了完整的理论体系。心所法代表了我们的心理活动,而色法则是由心、心所显现的影像。心不相应行法是心法、心所法、色法的表现方式,如时间、空间、速度,但这些并非实有,不能离开心、心所、色法而单独存在。比如我们的手按照一定的速度转动,但离开手就没有独立的速度。我们在这里上两小时的课,这一时间概念也不能离开当下的人和事。时间、空间、速度之所以叫做心不相应,是因为它们有自身的运动规律,不是心能随便加以改变的。所以,心不相应行法是心法、心所法、色法的分位假定。无为法是唯识性,也就是唯识的实性。唯识有唯识相和唯识性之分,唯识性同样没有离开识:“如是诸法皆不离识,总立识名。”世间万法都没有离开这五法,而五法又都没有离开识。
唯识学的条理非常清楚,是即是,非即非,不太讲究圆融。很多人学习佛法总是过分强调不分别,动辄大谈圆融,再就是不可说、不可说。若无法可说,三藏十二部典籍又从何而来?禅宗强调不立文字,但禅师著述最多,《禅宗全书》就收录了一百册。当然,佛法的确有不可说的层面,即超越思维的层面。但毕竟还是有可说的层面,如果一开始都以不可说来推脱,初学者又如何入手修学呢?
我曾经写过一篇《唯识学上的唯识义》,对唯识宗如何成立唯识作了综合性的说明。这篇文章是多年前完成的,行文比较通俗,还引用了许多生活中的例子,大家可以作为参考。对唯识的道理,我们既要知其然,又要知其所以然。不仅要清晰地把握每个概念,更要把握唯识思想的重点。成立唯识主要体现在两方面,一是解答外人的疑难,一是正面的成立。
西方哲学也有类似唯识的思想理论,尤其是现象学。当然,佛法和世间哲学还是有不共之处,哲学纯粹是比量的产物,是人类对世界进行思考的结果,这思考可能是对,也可能是错。佛法则不同,是佛菩萨和禅者们在修行中的体验和证悟。
佛法修行中,观想非常重要。早期部派佛教的典籍中,如《观佛三昧经》、《般舟三昧经》等,有许多关于禅观内容,包括观地、水、火、风,观不净、观无常、观佛像等等。到大乘净土法门的修行中,也有观想念佛和观像念佛,一旦观想成熟后,诸佛会随着观想显现,这是从实践中体证唯识。
《摄大乘论》说:“诸瑜伽师于一物,种种胜解各不同,种种所见皆成立。”修瑜伽止观,无论观想的是什么,在观想成熟时都可显现。那么,为什么常人的观想达不到如此效果呢?原因就在于心力不同。我们平时总处于散心状态,而散乱的心是没什么力量的。一旦处于定中,威力就不同了,即佛经里所说的“置心一处,无事不办”。这和聚光的道理相同,同样是光,灯光不能聚集于一点,只能起到普通的照明效果;但通过透境将光聚集于一点,威力就增加了无数倍。心的作用也是这样,我们平时的起心动念似乎并没有太大作用,而对于一个修行有素的人来说,起心动念就会形成极大的力量。所以说,唯识是禅者们修行的体验。我们修习唯识观,最终是为了证得唯识性,而不是单纯地学习理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