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谈学习坏苦

《四法印讲记 第二法印·有漏皆苦(上)》 ︱ 全知麦彭仁波切 造丨智圆法师 讲授 ︱

观察2：乐是怎样引苦的

以故事中的男女来说，他们分手后几十年的哀怨苦痛都是从当初的快乐引出来的。没有当初的男欢女爱，后面这么深长的苦刹那也不会产生。当初的爱恋缠绵、海誓山盟，实际埋下了后来难舍难分、凄凉孤苦、哀怨仇恨的苦种子。无常一到，就猛烈爆发。

可以观察，这短短一两年爱恋的快乐，给他们心上带来了何等深长的苦痛。往日的欢乐成了痛苦的发酵粉，它不断地和内心的烦恼结合，制造出一幕幕的悲剧，从青年到中年到老年，再延续到来世。

男方婚礼的唢呐声不断地传来，一声声撕碎了她的心，怨恨、无奈、哀伤……种种心绪如潮涌至，她的头发一根根地变白，千般恨、万种痛，只想以死解脱。正准备刺腕了此一生，又由爱转恨，生起了可怕的报复心。这都是在贪欲得不到满足时出现的反作用。她要用一生不结婚来让对方的良心备受折磨，让他一生愧疚、一生不安、一生痛苦……之后她就以这种报复心理，无论男方家搬到哪里，她都紧随其后搬成他的邻居，常常出现在他眼前，拒绝他的一切道歉，让他心口的创伤永远不能愈合，直至死亡。这是何等残忍的报复。

见到对方抑郁而终，她的报复目的总算达到了，但她并不快乐，反而变得郁郁寡欢。积聚了这么深重的恶业，以恶业力的作用，内心只有懊恼、悔恨，反过来变成谴责自己。

再想想她的来世，不知需要在多少万年中堕在恶趣受苦。而且他们的怨结不解开，来世还要一报还一报，她会以同等方式备受惩罚。

注意，这是在展示当快乐被击碎时，如何和内心的烦恼种子结合，引出一系列的痛苦与恶行。这就像多米诺骨牌，在推倒了一块时，后面一系列的骨牌纷纷倒下。凡人的一生危机四伏，只要一处因享乐而沉陷，就足以摧毁他的一生，使他从此深陷苦海，难以自拔。

几十年上万个日子里不断起伏的烦恼忧苦和来世长劫中的恶趣痛苦，都是由最初短暂的男女欢娱引出来的。如此为了吃一点“刀头之蜜”，而遭受难忍的“割舌之苦”，真不划算。

常人在快乐中贪著不已，并不晓得今日的快乐连接着来日的苦痛。像故事中短暂的欲乐，造成了自他共同的毁灭，求取它有何义利呢？这种置人于苦海的法，值得我们去贪求吗？

总之，这对男女当初若不贪著那点乐，也不会引出后面牵连不断的矛盾和哀怨，一生也就能平平安安地过。

有人说：这种说法不对。比如她不和他爱恋，也会和别人结合。按照你的坏苦原理，仍免不了分离之苦，即使百年好合，也逃不过一个死劫，在一方死亡时，还不是悲嚎痛哭？

回答：并没有不对，因为此乐非彼乐。没有此乐，当然不会生起此乐破灭的苦。至于和其他人结合，那是另一种乐，有了彼乐，当然要领受彼乐坏灭的忧苦。

对方说：这样看来，只有舍弃一切有漏乐，才能不上坏苦的圈套，免遭坏灭之苦。那岂不是大家都不能恋爱结婚了？

答：我们这里是开示出世间的解脱道，要想脱出三界的拘系，必须把世间的一切享乐全部舍弃，丝毫不染。我们是做出离轮回的修行，世俗所谓的爱情其实是苦，是生死业因，只有舍弃它，才能出离生死。其他如不贪物质享受、不求出名、不求做官、不求升天等，目的都是为了彻底放下，一心修解脱道。这里不能脚踩两只船，既要红尘又要解脱。要知道对五欲有一丝贪著，也不可能解脱。解脱生死不是还对世间欲乐充满热情或抱有希望，不是轻飘飘就能成就的，而是必须彻底对轮回死心。只有彻底地厌离了轮回，才能一心寻求解脱道。

再次强调，我们是讲解脱道，不是讲人天道，不是讲建设现世美好人生的问题，名不求，利不求，情爱也不求，总之，轮回中的一切都是苦，所以都不贪恋，一心只求超出生死，这就是求解脱的发心。不是边贪著五欲边解脱。

像本师释迦佛，为了超出生死、证成大道，帝王的宝座、贤美的妻子、权势、财富，都可以一笔勾销，这是在示范什么叫无伪的出离心。

当然，作为欲界的在家男女，不能出家，就有人生的婚姻问题，也要注意夫妻关系的和谐。但心里始终要明白，这只是欲界之事，不能忘了根本的生死大事。所以，结婚生育后，就要逐渐离贪，把宝贵的人身用在修学菩提道上。

总之，一定要分清苦、乐，分清世间、出世间，分清小义、大义。

秤锤祖师

这是当年虚云老和尚讲述的故事：

明朝云南有一位秤锤祖师，姓蔡，住在昆明小东门外。父母去世后，留给他财产田园，生活过得很好。勤俭劳动，自己种蔬菜出卖作零用。但妻子年轻貌美，好吃懒做，和野汉子私通。蔡明明知道此事，也不说她。日子久了，她更胆大，天天和野汉子私通，毫无顾惧。

有一天，蔡很早就出门卖菜，预计野汉子还没有离开，就买好酒肉带回家，这时野汉子还没有离去，只好躲在床下。蔡进厨房做饭菜，妻子觉得不好意思，就去洗脸，帮丈夫做饭菜。饭菜做好了，蔡叫她摆碗筷。她摆了两套碗筷，蔡叫她摆好三套，说我今天请客。她摆好了，蔡叫她请客人出来喝酒。

她说：“客人在哪里？”

蔡说：“在房间里。”

她说：“你不要说鬼话，房间里哪里有客人？”

蔡说：“不要紧，不要害怕，你请他出来好了。如果不出来，我就给他一刀。”

妻子不得已，就叫野汉子出来。蔡请野汉子上座，向他敬酒。野汉子以为有毒不敢喝。蔡先喝了再请他喝，野汉子才放心。酒菜吃饱了，蔡向野汉子叩头三拜说：“今天好姻缘，我妻子年轻，没有人招呼，得你照顾很好。我的家财和我的妻都交给你，请你收下。”妻子和野汉子都不肯，蔡持刀说：“你们不答应，我就要你们的命。”两个人没办法，只好答应下来。

蔡于是只身空手出门，往长松山西林庵出家。一面修行，一面种菜，后来用功有了见地。再说野汉子财色双收以后，好吃懒做。老婆天天挨打挨骂吃不消，她悔恨了，跑到西林庵请蔡回家，想重修旧好，蔡不理她。后来野汉子把家财吃光了，弄到她讨饭无路。她想起蔡的恩情，想报答他。蔡平时喜欢吃昆阳的金丝鲤鱼，她就做好了一盘金丝鲤鱼，送到西林庵给蔡吃。

蔡收下说：“我领了你的情，这些鱼我拿去放生。”

妻子说：“鱼已经煮熟了，不能放生。”

蔡就把鱼放在水里，鱼都活了。直到现在，在昆明黑龙潭古迹，还有这种鱼。（《虚云法汇》）

前面一则故事的主人公，表现的是世间常态。当所爱背弃了自己和别人结婚时，以前的种种乐就成了此时引发苦恨的原因，让她一生都被绑缚在仇恨上，深深陷入苦海。而这里的秤锤祖师不同常人，他心里放得下，没有被坏苦圈住。即使发现妻子和别人私通，也不像世间人由爱转恨，反而慷慨大度，连妻子带家产都奉送给野汉子。他出家后没多久就见性，与他的洒脱大度不无关系。

常人学佛不能成就，就在于对世间的享乐、名利、感情等贪著太深，一面贪著世间，一面又想求解脱、求往生，这是“抱桩摇橹”，桩深深地插在轮回的沙滩里，再怎么使劲摇橹也推进不了半步。如果看透了乐后是苦，深知无论追求哪种轮回中的乐，都必定跌入苦中，如此见得真、识得透，就能彻底放下欲乐。像秤锤祖师，家也舍得、妻也舍得、名也舍得、利也舍得，心里放得空荡荡的，一心体道，自然易于开悟，超出轮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