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念死理
《菩提道次第广论修心法(五)》 ︱ 宗喀巴大师 造丨 益西彭措堪布 讲授 ︱
“如牧执杖驱,诸畜还其处,如是以老病,催人到死前。”
就像牧童拿着木杖在后面驱赶,这些牲畜就只有被迫无奈、一步步地走向它的住所,同样的,老和病等一直催着我们走到了死亡的面前。
这里要了解这种被迫和无奈,一直被驱逼着往前走,不会回返,从这里就会看到决定死。我们看自己也能体会,照着镜子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老?好像人生的青春一晃就过去了。如果自己不能体会,你看看旁边的人,才一两年怎么就变得这么老?这个变得太快了。就好像秋霜一来大地的草木尽摧折一样,过了秋天马上就是冬天,冬天一来,大地上就没有生物了,那是代表死。但是从秋天到冬天有多久呢?很快,马上就到了。我们总是感觉自己能永远活着,但实际上是非常快的,过了四五十岁死亡就已经在面前了,随时都可能发生,所以人生是决定要死的,还做什么百年大计呢?
如传说大觉沃行至水岸,谓:“水淅淅流,此于修无常极为便利。”说已而修。
无常时时都在向我们展示它的真面目,我们一定要把捉到这些无常的讯息,从而觉察到自己是决定要死的,以这个心把我们引向修法。因为人生光景不多,马上就要死了,还忙什么现世的事呢?应该要忙有利于死亡的事,那就是修习正法。
传说大觉沃阿底峡尊者有一次走到水岸边,他说:水淅淅地流,在这里修无常是很便利的。说完就坐在水边修。因为水不断淅淅地流,你会看到它瞬间就灭,一点都停不下来,不断地往前奔流,刹那刹那都在灭,刹那刹那都在现。我们的生命就是这样不断地在刹那生灭之间趋近死亡,我们止不住无常的脚步,无法抗拒无常的力量,这是多么无奈的事!
每天我们身上无数次新陈代谢都在显示无常的脚步,心脏一次一次地跳动,一次一次地呼吸,都表示寿命在一次一次地减少。我们的心脏就象一个起搏器,只能运行有限的数量。这个时候要警惕,就好比一个钟不断地在走动的时候,它也只能走若干次,走完了就不行了,同样我们要意识到,自己的脉搏不停地跳动就是在奔向死亡,因此应该有一种紧迫感。你能让心脏不跳吗?你能让所有的新陈代谢停止吗?不能不就是在往死里奔吗?你说你看不到,实际上过一年就老一岁,身体这台机器已经老化了,逐渐地皱纹多了,牙齿松动了,头发白了,腰弯背驼了等等,显现出越来越衰败的相,这都是接近死的相。就像这样我们的生命一直在往前淅淅地流逝,一刹那都不会停住,这样决定会死。
《大游戏经》亦以多喻宣说:“三有无常如秋云,众生生死等观戏,众生寿行如空电,犹崖瀑布速疾行。”
我们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一个凝固不变的事,这是我们的错觉,三有的一切法都幻化无常,就像秋天的云一样,忽现忽隐,不断地在变换着。又好像是看一场戏,戏台上演出了一个人的一生,他从小到大是怎么成长的,长大以后又是怎么成家立业,这中间经历了什么样的风雨,最后到老到死,人生百态几个小时就演完了。最后演员们都出来鞠躬谢幕,这一场戏就结束了,你再看戏台上什么也没剩下,这就是无常。这场戏就代表了我们的人生,一下子锣鼓喧天,一下子人去楼空,这里面没有什么是真的。
再说“众生寿行如空电”,“寿”实际上就是我们此世能有的刹那的数量,或者说我们呼吸的数量、脉搏的数量。它就像空中的闪电一样,空中的闪电稍纵即逝,我们的寿行就象这样刹那即过。
“犹崖瀑布速疾行”表示它的快速,瀑布很快地从山崖上倾泻下来,我们的寿命很快的往下走掉。就象一个按开了的秒表,表面上的数字一二三四五六七,很快就闪过了,从这里就可以看到它翻动的速度非常地快,就像瀑布急速地泻下那样。
又如说云:“若有略能向内思者,一切外物无一不为显示无常。”故于众事皆应例思。若数数思能引定解,若略思惟便言不生,实无利益。如迦摩巴云:“说思已未生,汝何时思?昼日散逸,夜则昏睡,莫说妄语。”
又如所说:如果能够略微向内思维,一切外物没有一个不是在显示无常。外物本身看起来好像固定不变,那是因为我们被常执蒙蔽了,真正去思维的时候,它是不是一个无常性呢?我们用智慧眼去观察,会看到它刹那刹那在迁变,任何一个法都在变,这都是在显示无常。所以我们要结合各种事相反省到人身,任何一个事相都是宣说无常的老师,懂了这个道理以后,处处都能看到无常。
如果数数思维就能引生定解,如果你略微思维一下就说生不起来,那实在是没有利益。就像迦摩巴也说:你说思维了没有生起,你什么时候思维过?你白天在散乱放逸中,夜晚在昏睡里,不要说妄语了。意思就是,这事只有数数地去思维才能引起定解,稍微思维两下是生不了觉受的,生不起无常想就没有利益。因为真正要变动心意,必须在心里有个不同的感受,这个感受没起来,光是概念化的东西是不行的。
非但寿边为死所坏而趣他世,即于中间,行住卧三随作何事,全无不减寿量之时。首从入胎即无刹那而能安住,唯是趣向他世而行。故于中间生存之际,悉被老病使者所牵,唯为死故导令前行。故不应计,于存活际不趣后世安住欢喜。譬如从诸高峰堕时,未至地前空坠之际不应欢乐。
不但是到了寿的终了被死所坏而需要趣往他世,就是在存活期间无论是行住卧等哪一种事,根本没有不消减寿量的时候。首先,从入胎就没有一个刹那能安住,唯一是趣向他世而行。所以在中间生存之际,都被老病死的使者所牵引,唯一向着死亡引导前行。所以我们不应当想在存活的时候我不会趣往后世而安住欢喜。就好比从很高的山峰下堕时,没有到地面之间不应当欢乐。
总的来说,我们是决定往死的方向去的趋势,不是往生的方向去,这个趋势要明白,因此我们不应当乐观。就像从高峰顶堕下来直接就是粉身碎骨,而不是迎来什么安乐的事,有理智的人应该为未来的前程担忧,这也是我们念死之后把心唯一转入正法的原因。
如果这个不太理解,就思维我们是被押往刑场的羔羊,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一刹那不奔向刑场、奔向死、奔向断头台。无论在这里面发生什么,我们都要记得是在往死里去,因为这辆刑车的性质决定了唯一趣向死亡。一看到囚车,我们就应该心里打怵,感觉到惊慌、恐惧,这样我们还可以在这个途中想到逃脱的办法。如果我们一味地认为这里面有非常虚假地快乐、欢喜,等到了刑场的时候就是怕怖慞惶,毫无办法。比如一车波兰囚犯被纳粹德军押往某一个地方要枪决,这一车波兰人在这个囚车上的感受是什么呢?我们决定要死,因为我们没有自在。纳粹军官用枪逼着,驾驶员一直往刑场开赴,这个过程中当然不会感觉欢乐。如果有逃脱机会就应当赶紧想办法。所以在这期间他的重要的任务不是去享受一点暂时的五欲之乐,而是要为免除断头之苦而做一切切身的努力,这就是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事。
此亦如《四百颂释》引经说云:“人中勇识如初夜,安住世间胎胞中,彼从此后日日中,全无暂息趣死前。”
“人中勇识”是对国王的称呼。
意思是说:这就像第一天夜里我们投胎安住在了世间胞胎中,从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像是被押到了德国纳粹的刑车上的波兰人一样,从此就没有自由,每日每日逐渐地趣向死亡的断头台。
《破四倒论》亦云:“如从险峰堕地坏,岂于此空受安乐,从生为死常奔驰,有情于中岂得乐。”
《破四倒论》也说:我们就像从一个险峻的高峰上一下子掉落下来,我们一念间已经入了母胎,从此之后马不停蹄地往最后死亡粉身碎骨的结局奔驰。
有的人说:真的是粉身碎骨吗?因为死亡就是四大分解,我们此世的所有现相全部都要粉碎。这样有一个远程的眼光从前往后连起来看,就知道这一路的奔驰决定趣向死亡,它的性质是苦的,是悲惨的,在其中没有任何安乐可言。如果没有远程的眼光,看不到前、看不到后,中间的一段美景会把我们吸引住,以为在这里能寻找到真实的安乐。其实当你吃过了一顿美餐,享受了一场歌舞后,又被押上刑车,仍然是继续奔向刑场。我们要看到这样的一个过程是在往死的边际上奔,所以就知道在这中间不应当欢乐而住。
此等是显决定速死。
以上所说都是显示我们决定快速地到达死。
思于生时亦无闲暇修行妙法、决定死者。
第三个因相是思维在生的时候也是没有闲暇修行妙法,决定要死,因此应当把这一生投入到修法当中,否则到死的时候会后悔。虽然说我们也算具足一分暇满,然而这暇满的所依身是非常短暂的,它很快就会失去,所以我们要趁现在有一点时光,决定投入修法。
这里就是告诉我们,不要做恒常的美梦,人生的时间稍纵即逝,没把握住一下子就过去了,什么也得不到。
谓纵能至如前所说尔许长边,然亦不应执为有暇。谓无义中先已耗去众多寿量,于所余存亦由睡眠分半度迁,又因散乱徒销非一,少壮迁谢至衰耄时,身心力退,虽欲行法,然亦无有勤修之力,故能修法时实为少许。
经过前面的思维已经知道寿量有限,我决定快速趣死,现在要进一步理智地考虑:在这期间我有多少时间能用于修行?如果我们不算账,就会象一个很糊涂的人错以为自己有非常多的钱,这样就大把大把地浪费,后来才发现已经没钱可用了。同样,在我们的错觉里认为人生有很多时间,但实际去计算一下发现并不是这样,这个时候你会备感珍惜。
所以这两种状况导致的心态和做法完全不同,也就是如果能够清晰地认识到时光不多,人就会百倍的珍惜时间,而且尽量投入修法。如果感觉时间非常多,就会随意地浪费,比如看一个片子两小时,上个网五小时,闲聊三小时,到外面逛逛商场两小时,等等。像这样大量的时间浪费出去,非常地可怜、可惜。这是怎么回事呢?这是一种很愚痴的做法,它来源于不清楚这个人身暇满的时间是有限的量。如果我们没有纠正做法,还会这样不断地浪费。
一旦能清醒地看到时光不多,就会百倍珍惜,再往后修死无定期,那对时间就会更加珍惜。所以我们对时间要有一种十分节俭的态度,一分一时都不愿意浪费,这叫惜时、惜光阴、惜命、珍重生命。如果没有这种观念,我们就会变得无所谓,就像大富子弟随意地挥霍钱财一样,这都是起源于对于生命现状、对于机会、对于法道的珍重程度不够。
现在我们怎么来纠正心态呢?就是要对自己的生命时光做一个计算,要知道有多少黄金时光可以用于修法。这就好像在饥荒年间,你在检查还有多少粮食的时候,发现剩余的已经不多了,这个时候人的心就马上提起来了,开始意识到每一粒粮食都要好好地利用,不然就会饿死。或者在艰难的岁月里,钱财都非常有限,父母在持家的时候会想,这个钱要好好地用,一块都不能浪费,否则这个家就无法维持。同样,我们要检查自己的生命账目里有多少时光可以用于修法,当你检查到时间已经不多了,就会想我这一天一定要好好修行,否则就一个修法都不能圆满。
那么要怎么计算呢?纵然我们能够活到八十岁的高寿,也不应当执为有暇,因为前面的三十年已经浪费了,往后有一半的时间会在睡眠中消耗掉,譬如一天睡八小时,一日三餐,三顿饭吃完了还得休息半个小时,加起来又是一个半小时,这样就少了一半的时间。再加上洗漱、如厕等等就是差不多半天的时间,剩下的时间又因为散乱等不断地消耗。过了少壮的阶段人到了衰老的时候,因为身心的能力都不够,想修法也没有力量,所以能修法的时间只不过是现前的这几年。这样前头去掉三十年,后头去掉二十年,中间剩下的三十年里,去掉一半睡眠休息等的时间,就剩下十五年。十五年里面各种的应酬、散乱等等又要去掉一半。在这个里面作为欲界凡夫,还有业缘里必须要处理的问题,这样又消耗掉很多,最后其实剩下来就不到五年的修法时间。这样计算下来,才意识到这个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。这还是对一个能专心修行的人身来说的,如果是在家居士就更加可怜。因为他一周里五天的时间全部都要花费在工作上,这五天里能够修法的时间极少,基本可以忽略不计。剩下的两天也多数是在散乱和放逸中混过,这么一看,一世为人,能用于修行的时间连一年也不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