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圆满法

入菩萨行(第六品)

  • 作者: 索达吉堪布 传讲
  • 文章来源: 网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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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前,我对有情曾作过类似的伤害,因此,曾经伤害过有情的我,按因果规律应当受到同样的伤害。

他人对我们的伤害,是由于他相续中的嗔恨烦恼所指使,而这种烦恼,当然也是因缘所生法,从这个因缘上去追溯,最后就会找到伤害自己的元凶,并非别人,而是自己!作者说:我们现在受到的伤损,是理所应当要受的,因为我们在以前,对其他有情,造过类似的恶业。在无始的生死漂泊中,每个众生无疑曾作过种种恶业,伤害过许许多多的有情,这些业不管是在千百万劫以前造下的,还是在并不远的往昔造下的,佛经中说:“纵历百千劫,业果不消灭,”不管如何,它们都要给我们这些凡夫带来报应。世人谁也无法逾越因果规律,既然自己在往昔伤害过别人,那么别人现在来同样损害自己,这是合乎因果规律的事,自己应该毫无怨言的安忍。

我们可能都有过体会:自己在今生对某些人特别好,可是他始终不满意,不断地给自己带来身心伤害;有时自己根本没有作什么不如法的事情,可别人会无缘无故地诽谤、讥讽,给自己制造种种损害痛苦。这些情况便是自己在往昔造过恶业,现在因缘成熟,果报现前而致。我们自身所遭遇的一切,都有它特定的因缘,绝不会无缘无故而发生。前些日子,我在泰国看见一本《法句经》的讲义,其中有一则公案,很能说明这个问题。公案说在很久以前,有一个妇女喂养了一只母鸡,母鸡辛辛苦苦生蛋孵出小鸡后,那个妇女便将小鸡全部吃掉。母鸡当然也是爱儿女的,为此怀恨在心,并发下恶愿:“这个恶女人,总是吃掉我的孩子,来世我也要吃你的孩子。”因果愿力是不虚的,那个妇女后来投生成一只大母鸡,那只母鸡投生为猫。因前世的业力,每当大母鸡孵出孩子,猫便去全部将它们吃光,大母鸡同样也生了嗔恨,而发下恶愿:“这个恶猫,总是吃掉我的孩子,来世我也要如此。”这对怨家死后,猫投生为母鹿,大母鸡投生为豹子,母鹿生的小鹿,豹子便会毫不留情的吃掉。这个轮回悲剧反复地上演,到释迦牟尼佛出世时,母鹿因恶愿在死后变成一个罗刹女,豹子在死后投生为女人,罗刹女又去吃女人的小孩时,那个妇女便惶恐万分地抱着小孩,逃到世尊前去寻求救护。这对冤家,一追一逃,到了世尊跟前,世尊慈悲的加持使这对多世的冤家安静了下来,然后给她们说了法,并使她们明白了前世的恶缘,依凭佛陀的力量,她们终于了结恶缘,摆脱了悲惨的境遇。在轮回世间,陷于这种恶缘的众生确实是无法计数的,我们遇到恶缘时,如果还不明白这是恶业现前,而以冤报冤始终不放下,那么,“母鸡与猫”的悲剧也就无可避免地要在我们之间无限期的上演着。通过这个公案,如果你有所感触、醒悟,那何不坦然地安忍伤害痛苦的果报呢!

敌器与我身,二皆致苦因,

双出器与身,于谁该当嗔?

怨敌的武器与我的身体,二者都是产生痛苦的因缘。既然由凶器与自身二者共同生出痛苦,那么挨打受伤时,到底该嗔恨谁呢?

再来看我们受伤害生痛苦过程,自己的身体其实也应该负责任。在挨打受痛苦的事件中,怨敌的凶器与我们自己的身体,是其中两个必不可缺的致苦因缘。如果没有兵器的击打,我们自是不会受到伤害,同样如果没有身体,我们也不会受伤害,因为无身则棍棒没有地方可以击打,纵然有千万种兵器来加害,也会如砍虚空,不会使我遭受任何伤害。只有敌器与我们的身体二者同时具足,才会导致伤害痛苦的出生。那么要生嗔恨,应该对二者之中的谁,生起嗔责怨恨之心呢?二者合谋造下了恶行,理应不能只追究其中的一个,如果要生嗔恨,既应对敌器,也应对自身同时同等的去怨恨责怪。在没有以智慧观察前,人们总是为受苦害而怨恨他人,怨恨外境,现在分析其中的细节后,我们应明白:原来自己的身体也是导致受苦害的恶缘,我怎能只去嗔怪别人呢?

身似人形疮,轻触苦不堪,

盲目我爱执,遭损谁当嗔?

人的身体象一个人体形的大疮伤,轻轻的触及就会痛苦不堪,我由无智慧而盲目的爱取执著它,那么在它遭害受伤时该嗔恨谁呢?

通过以上的分析,我们发现了自身也是致苦因缘,现在进一步分析自身,找出执身的愚痴我执,才是该嗔的对象。人的身体非常脆弱,外界地水火风稍有侵损,它便会毁坏;一点点冷热、疼痛、饥渴,作用于它时,也会引生人们的苦受。整个身体就象一个大疮,他物稍有触及,甚至就连小含生的叮咬,也会感到特别难受。我们想想自己所感受的痛苦,绝大多数都是由它引生,假如不是它,那我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苦受了。无垢光尊者说“一切痛苦不乐根,此身极大烦恼源”,身体其实是我们受苦生嗔恼的根源,可是我们为愚痴覆心,无有智慧,盲目地贪执着它为我所,一天到晚围着这个大疮转,喂养食物、打扮等等,贪爱不休。由于对烦恼痛苦根源的大疮盲目贪执,执它为我所,因此在它遭受到伤损时,人们往往要对他人大发嗔恨。然而去如理地观察,痛苦的来源是自己的身体、是自己对身体的盲目爱执,要嗔责痛苦的来源,只能是对愚痴的我执大发嗔怒,怎么能嗔责他人呢?

愚夫不欲苦,偏作诸苦因,

既由己过害,岂能嗔于人?

愚笨的人虽然不想受苦,却偏爱造作导致痛苦的恶因,既然现在为往昔的罪业而受害苦,那么凭什么憎恨别人呢?

世间凡夫都有着盲目的我执,对轮回因果诸法,许多人更是毫无了知,处于极其愚暗之中。虽然最愚笨的人,也不愿意受任何一种微细的痛苦,哪怕针尖大的苦,也是不愿去受的。但他们想法虽然是如此,行为却是偏偏与此相反,完全是背道而驰。对导致苦果的十不善法,人们几乎是从未间断过,分析一般世人平时的心念、言行,乃至举手投足之间,有多少不属于贪、嗔、痴等苦因呢?既造下这么多苦因,就要不断的感受恶果,自作自受岂能去怨天尤人。

《佛说业报差别经》中说:“一切众生,系属于业,依止于业,随自业转。”经中讲了很多造何种业受何种报应的教言,比如说杀生者得短命报,贪吃者得多病报,起恶贪者得饿鬼报等等。我们因前世伤害他人的恶业,现在也同样要得到回报,因此在遇到他人的损害时,当深思这是“随自业转”的恶报,应毫无怨恨的安忍。我想许多人在遇到伤害时,其实是没有去思维观察,没有去追究受害的原因,以此而盲目嗔责他人。即使不能完全明白因果规律,如果去心平气和的分析,从社会上那些到处胡作非为的罪犯,最后受到处罚的事例中,也可推论出一些道理,罪犯因自己的罪行受到处罚时,如果去嗔恨执法者,那是毫无道理的。我们受到伤害时,也肯定是因自己的一些过失而招致,同样也不应憎恨他人。

譬如地狱卒,及诸剑叶林,

既由己业生,于谁该当嗔?

譬如地狱中的执刑狱卒,以及其它恐怖的剑叶树林等刑罚,既然都是自己的恶业所化现,那么堕入地狱受苦者应该憎恨谁呢?

众生在轮回中,由自己的罪业而受到苦害,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下堕地狱。众生由于造作嗔心等恶业而堕入地狱,受各种各样的苦害,譬如牛头马面之类身形狰狞的狱卒,手持各种兵器砍杀割截;铁身钢嘴的凶猛禽兽、爬虫撕咬吞噬;经受剑叶林、煻煨坑、铁柱山、锋刃原等等,各种各样可怖刑罚。而这些苦害的来源,都是由众生自己的造罪恶心所幻现,大乘显宗、密宗的众多经续对此都有详细介绍。地狱众生在受苦害时,它们该嗔恨谁呢?恨狱卒、恨剑叶林之类吗,那只是毫无意义的造业而已,因这些外境都是由自己的造罪恶业所幻现的,自己制造的恶果,如果还归罪他人,这是愚痴至极的举动。

我们在人间所感受的一切苦害,与地狱众生感受苦害的道理完全相同。大大小小的苦害外境,乃至小小的病痛,无一不是感受恶业的果报,华智仁波切说过,轮回中的一切“没有其它的作者,也不是偶尔发生”,而是我们善恶业所感的果,因此在遭受苦害时,岂能去怨恨他人。因果报应的公案有很多,我们都听过、看过不少,而其中悟达禅师的公案,我相信大家听后都会有一些感想。悟达禅师是唐朝时一位大德,戒律学问均为当时的修行人所标榜,唐王朝也尊礼他为国师。有一次皇帝给他供养了一个沉香宝座,禅师在座上不觉起了一点慢心,护法天神也就以此而离开了他。从那以后,禅师的一个腿膝盖上渐渐长出了一个恰似人面的恶疮,耳鼻眉目等齐全,而且其口能吞食饭食。恶疮长成后,痛彻骨髓,悟达禅师为此而昼夜不能安宁。皇帝召集天下名医,采取了各种方法,仍不能为国师治愈这个怪病。这时,悟达禅师想起了自己在以前照看过一位患病的老僧,那位老僧病愈后,于分手之际曾吩咐他:“你以后有难,可来彭州九龙山(今彭州市)找我。”禅师于是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了九龙山,找到了那位神异的老僧说明了来由,老僧便命他到山后的一口泉水边用水洗濯怪疮。正在洗濯时,怪疮突然开口说话:“你看过《西汉书》没有,晁错就是我的前生,袁盎就是你的前生。当年你腰斩晁错,为此我在九世之中找你报仇,但你一直身为净戒高僧,我无机可乘,直到这次你心生傲慢,我才有了机会。现在迦诺迦尊者以甘露加持超度了我,消了你的业,所以咱们的怨仇从此了结。"悟达禅师浇水洗疮,痛得直昏了过去,待醒来时,疮愈无迹。以此因缘,禅师作了《水忏文》,引导人们忏悔宿业,这段公案在许多典籍中都有记载。每想到这个公案,我都有心寒的感觉,在每一个人身边,毫不例外的也有类似的冤家债主在伺机报复,如果我们在遇到病苦违缘时,再大发嗔恨,怨上加怨,宿业怎会有终期,希望你们每一个人牢记!

宿业所引发,令他损恼我,

因此若堕狱,岂非我害他。

由于自业的宿业引发,使他人前来毁损伤害我,如果损害者因此而堕入地狱,那样岂不是我害了他!

别人的嗔害只是我们自己恶业所感的果,应完全由自己负责,这点已作过分析。但在这个过程中,我们还有一层很严重的过失,那就是因此要使别人受苦。

别人来损恼我,当然不会无因无缘,人世间每一件事,皆由它特定的因缘所引发。而我们受到他人的损恼,究其根源,是由自己在往昔造过类似恶业害过他人,于今生相遇时,就自然导致他人对我生起嗔害心,作种种的损恼。我们受到损恼,只是偿还宿债,自是不可怨责他人,但由往昔的恶业,引发他人现在造嗔害恶业,那么他人因我们的宿罪所引,而大发嗔恨心,以此恶业也就要感受堕落地狱的痛苦果报。表面上看,他在损恼我,而从全面去看,因自己的宿罪,引发他堕落痛苦深渊,长劫受苦。因此如果对他不发悲愍,回向功德,反而要去嗔恨他,那我们的良心又何在呢?

这一点,大家确实应该去好好地思维。平时,我们的智慧无法作如此微细深刻的观察,以为别人害自己,是别人的过错。现在在作者的引导下,省察到在此中自己有很大的过失:别人依我的宿罪,得到了堕落地狱的苦果。因此我们应对自己的宿罪生起厌憎之心,以全力去忏除。如果能想到这些道理,我们对他人的损害也就不会生起怨恨,而会毫无嗔怨的忍受。

在《照亮心灵之光》中有一段话说:“佛教的教义,最突出、最吸引人的特点就是:认清烦恼的真相。任何一个宗教,对于认识烦恼、对治烦恼,没有可以与佛教相比的。”要对治自己的嗔恨烦恼,也必须遵循这个特点,依《入行论》中这些殊胜的教言,去反复的思维、观想,使这些智慧融入内心,认清烦恼的面目,掌握对治的窍诀。只有如此,在真正遇到损恼痛苦时,方能习惯地观起这些法宝,哪怕只能运用一点,就可有力地对治,断除嗔心烦恼。如果不能去反复观修,心相续与法相离,纵闻法多年,也只能是看着甘露而渴死。

依敌修忍辱,消我诸多罪,

怨敌依我者,堕狱久受苦。

若我伤害彼,敌反饶益我,

则汝粗暴心,何故反嗔彼?

藉着他人的伤害而修习安忍,能使我消除很多罪业,然而他人却由于我的宿业引发而造罪,以致堕落地狱,长久受苦。如此则是我导致他人受到损害,而他人反而在饶益我,那么粗暴无理的心啊,你为什么还要去憎恨别人呢?

如果没有怨敌的伤害痛苦,也就没有机会修持忍辱,如经中说:“若无生嗔境,何说修忍辱。”在修行过程中,如果能依靠他人的种种损恼伤害而修安忍,那么能很快圆满忍辱波罗蜜多。在佛经中,他方世界的大菩萨曾非常赞叹娑婆世间,就是因此界有种种不悦意的残缺之处,使菩萨有机会修持布施、忍辱等,迅速积累巨大的功德。历史上的很多高僧大德,在遇到怨敌伤害等安忍对境时,如同遇到宝藏、善知识一样,特别的欣庆,因为他们真实体悟到“依敌修忍辱”,能“消我诸多罪”。《摄波罗蜜多论》中云:“能息害心野火雨,现后众害由忍除。”《入中论》也说:“既许彼苦能永尽,往昔所作恶业果。”这些教证中都说修习安忍能消尽往昔所作的恶业,以此而消除现生后世的众多苦害。

这些断除罪业的功德完全是依怨敌帮助而得到,但是他们却要以此堕落恶趣受极大的痛苦。纵观这个过程,其实是我们使怨敌受到了伤害,而他们却使我们有修安忍的机会,这其实是怨敌牺牲自己,而给我们恩赐了宝贵的机会。我们如藉之修习安忍,就会如同《菩萨地论》中所说:“能堪忍补特伽罗,于当来世无多怨敌,无多乖离,有多喜乐,临终无悔,于身坏后当生善趣天世界中。”《摄波罗蜜多论》中也说:“忍为巧处成色身,功德端严相好饰。”能成就如此功德的良机,完全是怨敌所赐,这个恩德无法估量。

如果能认清事实、尊重事实,则有什么理由不去对他人的伤害感恩报德,还有什么理由去憎恨呢?想想自己在往昔,做过多少颠倒恩仇的恶业,以后再遇到他人的损害苦恼时,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欣然地安忍呢?朗日塘巴格西说过:“彼虽非理妄加害,愿彼视为善知识。”以前的高僧大德们在遇到他人加害于己时,能以洞彻的智慧,观察到他人是善知识而恭敬顶戴。我们现在也明白了这个道理,纵然一时无法做到,但最少也应息灭嗔恨,要不然,你岂不是成了恩将仇报的小人吗!

若我有功德,必不堕地狱。

若吾自守护,则彼何所得?

问:若因我的过错而使人堕落受苦,岂非我将受恶报吗?答:如果我有如法发心修忍的功德,必定不会堕落地狱。问:他人助我修忍岂非他应得善报么?答:如果我自己发起意乐护戒修忍,那么嗔害者(无善意乐)除了造罪外还能得到什么呢?

论中对安忍嗔害分析至此时,许多人会生起疑问:嗔害我的人要堕落地狱,而其原因是我的宿业所引,那么我是不是要为此而堕落呢?他人因损害我们而堕落,其原因虽然是由我们的宿业所引发,但是在这个过程中,自己没有损害他人的发心,而只有以慈愍去修安忍的善法意乐。如是发心是善,正行也是善法,结行也是善法,因此,我们以修安忍的善法功德,决不会导致堕落地狱的苦果。

我依他人的伤害而得以修持安忍,那么他人是否会因之而得到利益呢?虽然我们藉他人的伤害而成就修安忍的功德,但这个过程中是自己发起修行安忍的意乐,以正知正念守护自己的根门而成就善法,个人发心修持善法,其功德也就只是发心修持者本人得到,他人怎么能得到呢?而他人的伤害,其因是嗔恨烦恼,其行为是损害恶业,其结果也会是恶趣。一切善恶业都是由发心的善恶而决定,不能只看行为的表面形象,如《功德藏》中说:“只随善恶心差别,不随善恶像大小。”恶劣的心念行为,导致恶果,善良的心念、行为会导致善果,因果规律便是如此。

如果知道由因生果是以心为根本,依各自意乐为主,那么上述疑问很容易消除。他人虽因我而堕落,但我自己有慈悲善心而安忍的善法功德,故在修忍中,不会有堕落恶趣的恶报;他人虽能帮助我们成就安忍,但他人的发心是嗔害烦恼,故得不到功德。宗喀巴大师也说过:“心善地道亦善,心恶地道亦恶”,汉地禅师亦云:“好心命又好,富贵直到老。”当然,依靠恶人修善法,如果修持者是发心广大的菩萨,通过回向功德、取受对方痛苦的修法,会减轻作害者的痛苦,最后也会渐渐引导他去修善而趋入安乐。但无论如何,以嗔心烦恼作恶者是不会以恶业得到功德的。

若以怨报怨,则敌不护罪,

吾行将退失,难行亦毁损。

如果不修忍而以怨报怨,那么敌人不但不会修忍防护罪业,反而会更加生嗔造罪;而且以此我的修行将会退失,修安忍的艰难德行也因此而毁损。

这也是一个解释疑问的偈颂。有些人也许会想:既然对别人进行损恼,其实是对别人的饶益行,那么我在遇到他人的损害时,能否去以怨报怨,促使他人也修安忍呢?这种想法是不合理的。面对他人的损恼,如果以牙还牙、以怨报怨,问题会越来越严重。因为他人进行伤害行为时,他的心相续为烦恼所制而无有自主,如果在此时遇到了抵抗损害,如同火上浇油,嗔心会更炽盛。他在这种情形下,根本不会去考虑修持安忍,只会更增加他的损害恶业。而且,如果我们这样去做,安忍难行也会毁损,自己的菩萨行也就退失了。大家知道,守持别解脱戒或菩萨戒的修行人,平时必须按“沙门四法”的原则去行事:骂不还口,打不还手,不以嗔怒对嗔怒,不以揭短对揭短。如果以怨报怨,也就违背了这个大小乘行人必须遵循的行为准则,平时修持安忍难行的功德,也就会在刹那之间毁坏殆尽。最终的结果,于人无益,于己有害,所以这种以怨报怨的行为,是万万不可采取的。

沙门四法是每一个佛弟子的基本行为准则,也是我们在平时最扼要的一种修持。作为一个修行人,如果放弃或违背这个准则,那他的修行便会变得毫无意义。现在社会上有一些乱糟糟的影视、书刊,它们的作者不懂得基本的佛教教义,而随意胡乱编造了一些故事,给佛弟子脸上摸黑。一个人穿上出家人的衣服,如果因嗔恨烦恼而手持凶器与世人打打杀杀,那么他不是疯子,便是对佛教一点也不懂的愚笨者,或是某种恶势力的化身......。

我想作为佛陀的弟子,无论在什么环境中,也不管遇到什么事件,沙门四法是不能违背的。有些人说:现在社会如何如何复杂,出门不安全,最好弄件武器防身等等。我丝毫不赞成这种说法,也很不以为然,作为佛弟子,唯一的,依怙便是上师三宝,护身的武器便是大慈大悲与忍辱铠甲。如果穿着袈裟、剃着光头而手拿刀枪,大发嗔心去伤害众生,不如早点死了好,以免给佛教抹黑。在座的每一个人,都听闻过佛法,如果想从内心、外境行为上都做一个合格的佛弟子,那么希望大家务必牢记这些教言,将自心调柔如棉花一般,不管遇到任何生嗔境,也以“如树安住”等窍诀去安忍。

癸二、(于斥责吾者修安忍):

心意无形体,谁亦不能毁,

若心执此身,定遭诸苦损?

轻蔑语粗鄙,口出恶言辞,

于身既无害,心汝何故嗔?

心意没有形质躯体,所以谁也不能摧毁它。问:如果心意执着身体为我或我所,岂不是会遭到各种痛苦伤害吗?答:这也无法成立。当别人对我轻视,说粗鄙的言语,以及口出恶语相骂时,既然这些对身体毫无伤害,心意你为何要生嗔恨呢?

面对别人的讥讽、诽谤和斥责时,该如何修安忍呢?作者在论中叙述了殊胜的修法,我们应细心的听闻思维,也应时时用来对治自己的烦恼。在日常中,遭受言语诽谤的机会,无疑会有不少,在这种时候,我们应如论中所言,对之作仔细的观察:他人对我的讥毁伤害,是损害了我的心呢?还是损害了我的身?如果此二者都不会受害,哪还会有谁受伤害呢?

首先来看自己的心,在别人讥毁时,会不会受损,如果有损伤,那我们去反击他人,在世间上也许说得过去。但观察心意,它是什么形状?在哪儿?颜色、大小等等。纵然你有过人的智慧,也不可能见到心意有形状、处所,心意它没有任何形体实质,也不住在身内身体等任何地方,佛在《宝积经》中说:“迦叶,此心者,于外不随有,于内不随有,二者之中不随有,若遍寻之无有而可缘也。”在《楞严经》中,佛陀也向阿难七处征心:身内、身外、潜伏根内、开合明暗、随所合处、中间、一切无著,这七处都无法成立。心既然没有形体、处所、如同虚空,自然也就无法去损毁它。平时有些人说什么伤心,心受到欺侮等等,其实是没有观察的缘故,如果去深入观察自己的见闻觉知心,其本体就会象石女的儿子一样,根本不会存在受伤害的可能性。这个道理我们如果能了解,面对讥毁时,就能消除心受损毁的误执。

心意既然无形体,不会受讥毁伤害,那么身体会不会受到讥毁伤害呢?身体是地水火风无情法组成的,它本身不会有任何苦乐感受,既无苦乐感受,那么也就不会存在什么受损害的问题。除了身心之外,我们也就没有其它可受苦损之处。可是凡夫遇到他人讥讽时,总要生起苦受而导致生嗔恨,这其中的原因又是什么呢?

“若心执此身,定遭诸苦损”,论中的答案便是这两句,在各论师的讲义中,对此有不同解释。有的讲义解释此句说:若自心执身为我或我所,则会为讥毁所苦。有的讲义中释此句为他人的问辩句,在此我们也遵循这种解释。因在前面作者说心意无形体,故不会为讥毁所伤害,但他人不承认,反驳说:心意一定会受到伤害的,比如说心意执身体为我或我所,在身体受到伤害时,心意就会因此而感受到害苦,所以心意生嗔也是有道理的。

这种辩难当然无法成立,因为言语的讥毁对身体不会有任何损害,以此心意也就不会受害,那么心意有什么理由生嗔恨呢?颂词中的“轻蔑”是指藐视、轻视的态度,“语粗鄙”、“恶言辞”指粗恶卑鄙的语言,这些法对身体毫无伤害,纵然有千万众生对某人的身体恶口相加,身体本身也不会有任何感受。既然于身无损,那么心意对身体的执着最厉害,对无损害的外境,也就没有任何可嗔的理由了。可是奇怪之处就在此,于心意本身无损,于心意所执之身也无损,但心意还是要生嗔,我们想不通,也就只好去反问心意本身,“心汝何故嗔”呢?追其根源,也只有是无明妄执在作怪而已,其余根本没有任何正当理由。

我们在日常中,无可避免的要听到一些讥毁言辞,如果此时不能护持正知正念,而随无明习气的指使,肯定免不了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一种本来不应有的伤害、侮辱等等苦受,因此而大发嗔恼,与他人发生冲突。我看汉族四众弟子中有一些人对此应切实的注意,你们有些人之间开始是辩论,慢慢的变成争吵,由没有损害作用的言论而生嗔,最后回去紧闭门户,发愿不再接触他人,这种现象很危险。释迦牟尼佛在世时,有两个老比丘和一位年轻的比丘辩论佛法,后来变成了争吵。其中的一名比丘特别生气,回住房紧闭门窗,躺在床上越想越气,最后竟气死了,而且在死后,马上变成了一条毒蛇。当时世尊以神通知道了此事,叫舍利子去开示毒蛇放弃嗔心,但舍利子无论怎么开示,毒蛇仍气鼓鼓的躲在房子里不肯出来,智慧第一的舍利子尊者只好回来秉告世尊。世尊接着又派神通第一的目犍连尊者去,仍是没有起到作用......,舍卫城的人们听到此事后,很多人都聚集在房前来看稀罕。世尊于是加持那条毒蛇从房子里出来,让它与另外两位争吵的比丘相互忏悔,认清自己的过失。那条毒蛇流出了眼泪,世尊斥责它说:“你造恶业时没有哭,现在果报成熟了,哭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毒蛇与另外两位比丘从内心发露忏悔了嗔心恶业后,世尊说了大慈大悲的法义,加持毒蛇迅速脱离了恶趣。类似的公案,在藏传、汉传佛教中有不少,你们或许都听闻过,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引以为戒。

一切言辞如同空谷回音,对我们的心身都毫无损害,然而其事实虽如此,如果不去认清并牢记这点,愚痴的误执习气仍会不断地捉弄我们,将我们推进无端为讥毁而生嗔恼的危险境地。因而不愿受捉弄而堕落的修行人,应尽力断除实执战胜烦恼。

谓他不喜我,然彼于现后,

不能毁损我,何故厌讥毁。

或有人说,其他人会因此而不喜欢我。但事实上,无论在今生或来世,别人对我如何讨厌都不会毁损我,那么我为何要厌恶别人的讥毁呢?

有些人找理由说:虽然身心都不会为讥毁所损害,但讥毁会导致其他人对我生厌心,生憎恶心,为此我自然要对讥毁者生嗔了,这也是合理的呀!凡夫人在遇到他人对自己厌憎时,内心马上就会生不乐情绪,如果发现这是某人对自己的诋毁、讥讽而导致,嗔恨心也就自然地生长起来。但我们继续分析这个过程,生嗔恨心其实也毫无必要。讥毁固然可导致他人对我的不喜,然而他人对我的讨厌,对我的现生、后世不会有任何毁损。如果自己修行很圆满,那么无论别人对自己怎样不欢喜,生厌憎心,对今生是不会有损害的,后世也不会因之受损而得到恶报,既然是对自己的今生后世都无损害,那就毫无必要去对讥毁生嗔心。

每个人在一生中,都会遭受一些流言诽语,如果能淡然处之,不将这些放在心上,那么世间也有这种说法:“谣言总是有,不听自然无。”只要不去执著,当面的斥责,嘲讽,或背后的诽谤谣言都会自然消灭,对我们不会有损害。仲敦巴尊者说过:“听到别人不悦耳的话语,你应当观为空谷音,如此则自心不会因之而不乐;没有不乐,就不会有嗔恼;没有嗔心烦恼,我们就会有成就的机会。”相反,如果我们心相续中存有嗔恼,就不可能有成就的机会,《父子请问经》中说:“若人嗔怒不成佛,故当恒时慈心观。”

如果一直在一帆风顺的环境里,很不容易发现自己的嗔心烦恼,就象我们之间的一些修行人,平时不喜欢与别人接触,闻思修行表面好象很不错,但稍与外界有接触时,马上就会显露出烦恼习气。我总想你们当中有一些人,应主动给常住办一些事,与周围的道友经常接触,先在学院这种环境中锻炼检验自己,这样能给修行创造很好的增上缘。要不然,你总在“温室”中生活,一旦步出室外,风霜雨雪一齐降临,前途命运也就堪忧了。有的时候,修行人多接触一些人,可能对修行极有助进,比闭关的作用还要好。有些人闭关修了很久,但一出关,贪心、嗔心还是很厉害,我想如果能多接触一些人,心胸眼界能开阔一点,这样就容易跳出自我的小圈圈,也容易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。要不然,你一直闭关,闭、闭、闭,把自己闭在一个黑窝窝里,最后就会什么也看不见了。以前在拉萨附近有一对道友,一个喜欢坐禅,一个喜欢绕塔经行。喜欢坐禅的人对绕塔者说:“我现在修到了一定境界,需要很安静的环境,你不要打扰我。”绕塔者问:“真的吗?”“真的,我现在要好好的修定......"于是绕塔者说:“你要坐禅,那你也要吃屎吧!”当头给了一顿责骂,喜欢坐禅的人听了勃然大怒,立即回击:“你才要吃屎......"绕塔者静静的待他发泄完后,才说:“对对,你得到的境界不错!”在汉传佛教中,也有佛印禅师与苏东坡关于这方面的故事。苏东坡被贬到湖北黄州做官时,经常与隔江相望的佛印禅师谈经论禅,东坡学士喜欢坐禅,而且颇以为自己有所悟,一日心血来潮,写了一首诗偈:“稽首天中天,毫光照大千,八风吹不动,端坐紫金莲。”派人过江送给佛印禅师印证,禅师接信一看:好大的口气,居然自许为八风吹不动了。便在信尾添了几个字,让来人带回,面呈苏学士。学士接后一看,诗偈后批有“放屁!放屁!”四个字,他火冒三丈,命人备船,亲自过江去与佛印禅师算帐,刚近庙门,禅师便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:“哈哈,好个八风吹不动的苏学士,居然让‘一屁’风,吹过江来了,欢迎,欢迎!”

这里我不是反对闭关,闭关是诸佛菩萨及高僧大德最殊胜的静修方便。但不愿接触外人,而自我逃避,躲在无人之处,自以为修到了高境界,那只是坐井观天。我们每个人都应反省、检验自己,如果不能坦然的面对他人的言辞讥讽,那自己所谓的修行又有何境界可谈呢!

谓碍利养故。纵我厌受损,

吾利终须舍,诸罪则久留。

或有人说:这些讥毁将会障碍我得到利养。纵然我讨厌讥毁使自己的名利受用遭到损害,然而临命终时,仍不得不舍弃财富和名誉,而憎恨嗔害的罪业却会长久留存于心相续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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