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圆满法

月灯·确实了悟·第四章 三摩地

  • 作者: 创古仁波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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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三摩地

尔后,月光童子从座上起身,偏袒右肩,右膝著地,双手合十,恭向无上圆满胜利者作礼,并说:“若无上圆满胜利者赐与我机会,我欲向无上圆满胜利者、如来、罗汉、正徧知者请益。”

无上圆满胜利者回答月光童子道:“童子!如来永远予你机会。可问所欲问!”

当无上圆满胜利者允与时,月光童子问无上圆满胜利者:“无上圆满胜利者!‘三摩地’一词与何种特质有关?”

无上圆满胜利者以如下之语回答月光童子:“童子!‘三摩地’一词之意为:心之确实了悟;是心无所起,既非连续不断,亦非间断之内证;是舍弃重担;是如来之智慧、佛之卓越巍峨;是掏空贪欲、平息瞋怒及驱散愚痴。”

我想重述一下《三摩地王经》前三章所涵盖的法教:第一个论题是——佛陀给予此次开示及说法的情形;其他两个论题则是赞颂证悟及证悟者的功德。我也间接教导了上师瑜伽的意义,并谈到如何开展对根本上师及传承上师的虔敬心及信心。我们在四不共加行中会修到这个法。

第二章描述佛陀如何在过去某一生中,追随一位名为娑罗树王的过去佛,并得受了关于三摩地的教法。第三章则描述佛陀如何藉由三摩地的修持而完全觉醒,证得开悟的功德。由此可知,三摩地是一种极为重要、深妙及珍贵的心之境界。

我们现在已经讨论到第四章了,章名是,主要是描述三摩地的真实体性。

这个法教的主要领受者——月光童子,再次请问佛陀:“三摩地真正指的是什么?”在回答时,佛陀清楚地将三摩地定义为藉由禅修练所追循的道,同时也是究竟的果。

在佛陀的法教当中,有些经典是为小乘修行者而开示的,有些经典叙述唯识论的主要学理,有些经典则以教授中观为主。所有这些经典的主要原理或首要意义是什么?最重要的论题是如何得获对空性——万法之本性——的确信。由于我们是金刚乘藏传佛教系统的追随者,及与大手印心要教法相关之胜妙三摩地境界的修持者,我们应该如何研习及运用这部特定经典所记述的法教呢?佛陀将三摩地定义为:心的确实了悟。

金刚乘法教在西藏雪域绽放盛行。金刚乘的修持是观见事物真实状态的训练。这是如何传授、如何加以训练的?这是经由大手印及大圆满(藏文“佐(格)迁(Dzogchen)”)的教法及训练而达成的。关于这些课题的口传教法相当多种。虽然法教的种类繁多,但是,不论是大手印或大圆满,教法的核心都是“心的法教”,这在藏文里称为“森(木)催(semtri)”,意为指出心的本性。

“指出”的教法不同于以演绎或推论为道的一般经典系统。经典法教利用知识性推理而确定什么是真实的;指出教法则是引见心的本性,清晰、直接观见现象的真实本性。关于这点,藏文译本中叙述为“森(木)恩帕(尔)托(克)帕(semngepartokpa)”:“确实地了悟心”。请尽力地去了解此经及大手印与大圆满教法中所叙述的“确实了悟心的状态”意义。

根据法教的一般系统,我们所谓的“心”或“认知(cognition)”,具有六种层面,通常称为“六识”。有些典籍则将心分为八种层面,称为“八识”。认知的六种层面,是由注意力导向于外时所启动的不同作用或功能所定义的。但是,在修持三摩地时,我们将注意力导向于内、导向心自身的本质。我们会发现,这种本质自性不存在。某种被称为心的“东西”自性不存在,表示:我们严密地审察身体内外及高广的天空,并问自己:“这个‘心’是什么?这个‘意识’是什么?它在哪儿?它存在这儿或那儿?它是什么形状、什么颜色?它可以被界定为一种具体的实物吗?”依照这种方式去审察,我们将会了解,心不具有任何可觉知的形状或形相,它不具有任何实质。

在法教的一般系统中,心被描述为多少具有真实的存在性,因为它是有意义的、能认知的及觉醒的。可是,当我们自经验中搜寻此种意识的实质时,我们找不到任何可界定的东西;然后,我们会问道:“当它不具有形状或形相时,某件被称为‘心’的东西是否仍然存在?”如果这样的“心”真正存在,那么,我们应该能指认它的具体实质而确证它的存在。然而,我们发现,我们无法确认任何可称之为心的具体实质,这是因为心的本质原本就是空性的。这就是为什么全然觉醒的佛陀教导说:一切现象都是空性的。

人们往往相信空性是某种极为深奥及遥远的事物,是某种无法理解、完全超乎我们所能了解的范围之事物。事实上,空性并不是那么难了解。然而,当你著手去考察自心——觉知者——并问“什么是心”时,你却找不到它,这是因为心的本性是空性。因此,佛陀说三摩地是确实地了悟心。

所以,心是空性的。这部经的这一章是描述真实情形——心的本性不具有任何实质——的文句。佛陀解释说:心无所起,既非相续不断也非间断地存在。这个证见能使我们摆脱轮回的重担。这些文句指出,心的本质是空性的真谛。

当我们考察自心的真实情形并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时,空性就清楚地被显现出来及觉受到。当我们无法找到任何可以指认为心的事物时,不仅是我们自己找不到心,别人也无法找到。第三世Gmb让炯多杰说:“你无法说心存在,因为连佛陀都看不见它。”他的意思就是如此。不仅是我们无法找到心,甚至连佛陀也找不到一件称为“心”的具体事物。“无所起”及“间断的”这两个措辞,被用来显示觉受的本性到底是什么。在这儿,“间断的”或“不连续的”表示,没有任何“事物”将过去、现在与未来连接起来。

接着升起的问题是:“心是否全然不存在,如同虚空一样空无一物?”不,它也不是像那样。虽然心不具有任何实质,也不具有具体的存在性,心同时也具有认知的特质,这往往亦称为光明的智慧。这种光明的智慧表示,心具有觉知及了解所发生任何事物的能力。心的本性并非仅是一种空虚、漠然、空洞的状态。

心同时具有空性及智慧——本初之觉醒性(本觉)——的特质。佛陀在三转*轮时阐明此主要的义理。这个法教也记述于弥勒五论之一的《究竟一乘宝性论》(UttaraTantra)(简称《宝性论》)中。在这些法教当中,空性之自性称为“佛性”(梵文“苏嘎他嘎巴(sugata-garbha)”)。

“佛性”一般被定义为我们在未来觉醒而得到真正及全然开悟的潜能。它是两种智慧由内展现的基础:了知如是本性的智慧,及看见一切存在之事物的智慧。佛性存在于一切众生的心流之中。在《三摩地王经》中,心的智慧本质被称为“如来的本觉(originalwakefulnessofthetathagata)”,具有“一切开悟特质的无上功德”。

这表示在尚未了悟心的真如本性的凡夫状态下,如来本觉依然存在,且具有一切开悟功德。这种特质就是经典所定义的佛性,也是弥勒菩萨在《宝性论》中所提及的:“正如之前,正如之后。此是法性不变之俱生本质。”

即使我们是平凡的众生,我们的自心本性仍然具有全然开悟的潜能。当我们完全觉醒而真正及全然开悟之后,这个自心本性仍然完全一样,一点改变也没有,已了悟或尚未了悟自心本性完全不会改变心的自性。这就是为什么佛陀说我们的本性是如来的本觉,具有一切开悟特质的无上功德。

《宝性论》利用九种比喻来说明佛性存在于所有及每一位众生的心中——即使它尚未被了悟。当我们认识了心的本性开始做心的修持时,我们并没有得到某种以前并不存在的事物,我们只是了知某种已经存在的事物——某种具有不变之特质的事物——的存在。

我将解释这九种比喻中的一种。假设有一大块黄金被埋在地下好几千年,被垃圾及泥土所覆盖,在这段期间内,这块黄金并没有发挥作用,它没有被当作黄金使用,这块黄金本身仍然是黄金——这种体性并未改变,也将不会有任何改变。

有一天,一位贫穷的男子在这黄金宝藏上盖了一间茅屋。他没有足够的钱购买食物或任何必需品,生活极为困苦。讽刺的是,他的小破屋就盖在一大块黄金上面。他一点都不用这样困苦,但是,由于他不知道有一大块黄金就埋藏在他的房子下面,因此他继续受苦。

然后,一位有天眼通的人正巧经过,并观望了一下。他看见这位贫穷男子受到极大的匮乏之苦,他也看见这番痛苦是不必要的,因为这位看起来似乎很穷的人,实际上可以是非常富有的——只要他知道自己所拥有的宝藏。出于怜悯心,这位具天眼通的人告诉穷人:“你的生活非常穷困及痛苦,你只要挖掘房子下的泥土,并利用已经埋在那儿的黄金,你完全不须要经历这一切。”这位穷人信任这个人,遵照他的劝告,发掘了那一大块黄金,并使用它。之后,他过着极为快乐、富裕的日子。

这是个显示一切众生境遇的例子:一切众生的本质和一切正觉者的本质是一样的,没有丝毫差异;然而,由于不知道这个事实,我们给自己制造了许多痛苦。一再地受生于轮回六道的我们,经历了各式各样不同的痛苦与悲惨境遇——不仅是短短的几生几世,而是无数劫又无数劫之久。实际上,我们并不需要忍受这一切痛苦的经验,因为佛性潜在我们的心中,是我们自心的根本状态,但是,我们却没有将它如实地展现出来。

当诸佛看着众生时,他们想道:“多么可悲!一切众生都遭受如此可畏的痛苦,但这完全都是不必要的。一切众生的自心本性都是开悟的本质——他们只须要了悟并如实展现这个本质就好了!”这就是佛陀试图教导我们的。他们试图指出我们的自心本性,所以我们能了悟自心本性,达到圆满的证悟而舍离轮回。

所以,心的根本状态称为“佛的智慧”或“本初的觉醒状态”。在拥有佛性的同时,我们也经历着各种烦恼,具有贪欲、瞋怒、愚钝……等感觉,这是我们不知道心之根本状态的必然结果;另一方面,如同佛陀在这部经典中所说的,在了悟自心本性的那一刹那,“贪欲变空了、瞋怒平息了、愚痴被驱散了。”

心的这些推论状态的自性也是空性的,不是由任何具体的实质所组成的。由于不住于三摩地——本具的平等舍——之中,我们一直没有觉知心的真实本性,所以容许诸如强烈的贪欲感等烦恼压倒我们,以致于不再能掌握我们的心并失去控制。但是,这种情况不须要持续下去。当我们清楚地见到自心的根本状态时,我们就了知:如同心自身缺乏任何真实的存在性,贪欲的烦恼也不具有任何真实的存在性。

当我们依这种方式去搜索——“我的贪欲在何处?”——并寻找它时,我们无法找到它以任何具体的实质存在于我们之外、之内或内外之间;觉知的心及贪欲的态度,也不存在于任何地方。当我们看清这一点的那一刹那,贪欲就失去力量了。

当[日/阿]那林巴(RatnaLingpa)大师告诉我们去寻找贪欲的本质,并辨识它鲜明、认知的自性时,他的意思就是如此。他说:

你那贪婪之心的经纬无疑是执着,但是,当你不加以执着地观照它时,它的本性是空乐合一。

寻常的贪欲烦恼似乎具有无比的力量和支配力,但是,你一去考察它的本质时,贪欲就自然解脱了;你看清了贪欲的本质——贪欲的体性——是空性的,不具有任何实质。如同在此经典中所阐述的,当这个真相被看清时,贪欲的缺乏真实存在性就能如实地被了解。

同样的,当心的本性被视为空性时,其他一切烦恼,即使是最强而有力、最难以抗拒的,也都被视为不真实、不存在。依完全相同的方式,藉由看清心的本性,瞋怒完全平息、消退了,因为我们看清瞋怒也同样不具有任何真实的自性。

此经解释道:三摩地能掏空贪欲、完全平息瞋怒,并净除、驱散第三毒——愚钝或愚痴。一般而言,藏文中“提目(格)(timug)”一字含有愚痴、钝拙、无明及幻惑的意思。贪欲和瞋怒比较容易辨认、觉察,但是,个人经验中的“提目(格)”则比较难以认出。

根据世亲(Vasubandu)所撰作的《阿毗达磨俱舍论》(TreasuryofAbhidharma)(是小乘阿毗达磨之集论,简称为《俱舍论》,相对于无著所撰作之《大乘阿毗达磨集论》或《集论》),“愚痴(藏文“提目(格)”)”及“无明(藏文“玛瑞(格)巴(marigpa)”)”的定义不同。“愚痴”指“被障蔽、昏钝及无法清楚地看见”,“无明”指“不知道”的事实及“错误的状态”。

经典系统辨别两种无明:混合的及未混合的或单独的。混合的无明是与其他烦恼混合在一起的无明,非混合或单独的无明则未与其他烦恼混合在一起。“混合的无明”表示“不知道”的特徵和另一种烦恼一起被经验到。例如,当强烈的贪欲生起时,我们的注意力被这种烦恼所攫取,我们似乎忘记什么是对的、什么是错的,分辨不清什么是有益的、什么是无益的。同样的,当感觉到十分深切的懊恼、愤怒或侵略性时,心完全沈浸在此种烦恼之中,无法辨别对、错及善、恶。这表示此种烦恼具有具生的强烈无知——不知道什么是对或错的无明。我们犯了极大的错误,因为在当时我们完全弄不清楚什么是良善的、什么是邪恶的,这表示无明、无知是此种烦恼固有或本具的特徵。陷入嫉妬、傲慢或其他任何烦恼、不安的状态,也是同样的情况;处于此种状态中的我们,很容易产生幻惑,并造成令人追悔的错误——这一点,我们大家都可以认同。但是,我们为什么会犯错呢?这是因为烦恼状态下的心有具生的无明。这是混合的无明的定义。

“未混合或单独的无明”,指的是无明自身,不伴有其他任何一种烦恼。根据逻辑学或量学(梵文pramana)的典藉,未混合的无明有三种:缺乏了解、误解及怀疑。

“缺乏了解”表示我们未注意到事物的真实状况而不了解,或是已经想到并试图去了解它,但是一直无法了解什么是真确的。

第二种未混合的无明称为“误解”,这表示我们已经思考过事物的本性,并觉得有某种程度的确信,但是,我们所达到的确信异于事物的真实状况,我们的信念是错误的,这称为“误解”。

第三种称为“怀疑”,表示我们无法决定什么是真的、什么不是真的。我们犹豫不决,心想:“也许这是正确的,但是,也可能是不正确的。”这种犹豫不决称为“怀疑”。

这三种都是“未混合的无明”,是当我们的心因为幻惑而往外看时所显现的状况。但是,当我们的心往内看并安住于平等舍——三摩地状态——的那一刹那,我们清楚地观见无明并不以任何具体事物的形成存在,它完全没有一个实质的个别本体,这种自然的空性状态也具有认知的特质。简单地说,根据《三摩地王经》在此处所表达的,了解空性的本质具有认知的自性,“驱散了愚痴”。

经由正常、分析的推理方式,利用演绎与推论而得到的了解,在藏文中称为“谢[日/阿](不)(sherab)”——“辨别的知识”,有时也称为“理智性的知识”。当我们为了得到某种确信及真确的了解而涉入一般性的学习时,理智性的知识非常重要;但是,在三摩地状态的实际或个人修持方面,理智性的知识一点帮助也没有——我们需要的是直接的经验。在这一方面,理智性的知识完全没有用处,因为三摩地状态是不具任何理性分析地、自然地完住于平等舍中。在达到三摩地的那一刹那,当个人经验如曙光般展露时,“欲望的掏空”、“愚痴的清除”及“瞋怒的全然平息”等叙述,成为清楚得见的事实。经由平常的理智性了解,我们永远都无法全然了解这些字词的意义。

今天所解释的,只是这一章所使用的一些名词。本章也描述了三摩地状态本具的各种层面或特质——本章共提及四十四种功德。之后,佛陀以偈文的形式叙述同样的功德。偈文结尾的几句是直接的建议。佛陀说,他现在已经将此殊胜之义理——直接观见真如自性之三摩地境界——做了完整的解释。然而,我们不应该以听闻过及了解此解释为满足,除非我们将之应用于自身,并付诸实修——仅只听到解释将不会有多大的帮助。

佛陀以一个病得很严重的人将一大袋药紧紧握在手中的例子,来阐明这一个观点。这个人并不服用手中的药,只是将它紧握在手中——那些药对治愈他的疾病会有真正的利益吗?不,不会有利益的。握住一袋药物并不足以治愈疾病,这么做一点用处都没有,药物必须被服用才能发挥效能。所以,请务必了解佛陀的法教确实是我们必须实际加以应用的;而且,如果我们实际去修持他的法教,我们终将得到修持之果。

一则密勒日巴生平的故事也阐明同样的意义。密勒日巴利用学习巫术,例如降冰雹向敌人复仇。他成功地达到目的,但是,后来他觉得非常懊悔。他想道:“我得到了珍贵的人身,但是,如果我继续这样下去,除了制造许多恶业之外,我将空手离开这个珍贵的人生;除了堕入三恶道之外,我别无去处。这是必然的。”他因而生起强烈的出离心,并真诚地希望能解脱轮回。

密勒日巴到处寻找能让他在那一生就达到解脱的心要教法。他去见一位叫做容登拉喀(RongtonLhakar)的上师,并说:

我将我的身、语、意供养给您,请您给予我食物、衣服及法教。我是来自尼玛拉图(NyimaLhato)的大罪人。我杀害过人,但是,我希望能得到解脱。请给予我能在今世就成佛的教法。

容登提喀回答道:

很好,这没有问题,因为我正好有这样的一个法教。这是非常深奥的法教,能在一世之内就导致开悟。不仅是如此,若你在早上修持这个教法,你在早上就是佛了;若我在晚上修持它,你那个晚上就是佛了。事实上,具有大福报的人,连任何修持都不必要就能得到开悟。我会给你这个教法,不要担心!

密勒日巴接受了这个法教,然后回到他的房间。他心想:“我必定是属于具有大福报的人,因为当我在学巫术时,我只花了七天就学成了;后来,当我要制造冰雹时,我只花了十天就办到了。我必定是不须要做任何禅修就能开悟的人。”于是,他很放心,一点修持都没有做。过了一些时候,上师叫他去,并问他:

有没有出现任何修持的徵兆了?你的觉受有没有进展?

密勒日巴回答:

我完全没有任何徵兆,什么觉受都没有。

上师接着说:

我对此甚深教法的传授似乎有些过于自负。你说得没有错,你确实是一位大罪人!我不认为我能对你有任何帮助。事实上,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,所以,我要送你去别人那儿。在洛札克(Lhodrak)有一位伟大的上师叫做马尔巴大译师。你应该去那儿,跟随他修学法门。

密勒日巴去见马尔巴,并告诉他同样的故事。他说:

我将我的身、语、意供养给您,请您给予我食物、衣服及法教。我是来自尼玛拉图的大罪人。请给予我能在今世就成佛的教法。

首先,马尔巴回答:

如果你是一位大罪人,这是“你”造作出来的,不是我的所作所为,所以,这是你的责任。你是否能在一生之内就得到佛果,完全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,我完全无法决定它。如果你精进地修持,在一世之内就开悟是可能的;但是,如果你不能持之以恒努力不懈地修持,那么,我也无法使你开悟。这完全由你自己掌握。

当我们读到关于马尔巴的反应时,他的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近人情,但是却全然真实。达到开悟与否,是由我们在实修上的精进与努力所决定的,得受法教只是其中的一项因素。

这是第四章的结论。

问答

学员:这本经典所说的三摩地,和弥勒菩萨在《辨法法性论》(DistinguishingDharmasandDharmata)所提及构成达到佛果之障碍的甚深禅定专注,有什么不同?

仁波切:执着于“我正在禅修!那是我的禅修对象”的意念性禅定是阻碍智慧全知状态的专注。在这种禅修中,有必须谨记于心的事物,也有一个将之谨记于心的“我”,因此,这是一种由意念所造作出来的禅定状态。和一般人心的状态相较之下,这种禅定状态相当好;但是,它也可以说是一种障碍,因为它使修行者无法了悟万法的究竟本质。

《三摩地王经》及大手印直指教法的基本用意,都是指出真实的情形,所以我们能辨识它;两者的用意都不是给予某种心所造作的禅定状态教法。这种概念性禅定是一种非常真实的经验,甚至可能显得非常“深沈”,因为我们认为,我们已深知铭记万法皆是空性。例如,当我们看着这张桌子时,心想:“这张桌子到底是什么?它不具有任何自性,它是空性的,而且我能了解这点。这就是它的真相!这就是空性。”然后,我们将这个观念铭记于心。这种类型的专注,和一般众生心的状态比较时,相当深沈及重要。但是,就《三摩地王经》中所解释的三摩地状态及大手印口传教法所指出的境界而言,此种概念性专注是一种障碍。在大手印及《三摩地王经》的法教中,我们所要开展的三摩地,并不是一种我们用意造作出来并将之铭记于心的概念,而是去考察心的本性、如实地看著心的本性,然后只是任其自然展现。我们自然地安住于其中,而不是经由思考而建立某种造作的状态,并将之铭记于心。就此而言,任何理智思惟及概念都开展全知智慧的障碍。

学员:您所说的三摩地,是否就是真实的禅定状态?

仁波切:是的,可以这么说。在藏文中,“酿(木)夏(格)(nyamshag)”这个字被用来形容禅定的状态,意思是“安住于平等舍中”。心要教法传统概述两种偏离平等舍的作法:一个称为“落入滞钝的本质”,另一种称为“落入泛论空性”。泛论空性的意思是将空性的观念弥漫于现实概念,一味地将一切具体事物都是空性的观念谨记于心。这是一种造作、人为的概念,会障蔽三摩地状态。

学员:如果心的基本自性是空性,具生的智慧存在哪里?它的来源是什么?

仁波切:这个问题起于“空性”这个字没有被解说清楚,所以我要加以解说。在正常的用法中,“空”这个字只是表示没有任何东西存在,如同一个空杯子里面,除了空虚的空间之外,什么东西都没有。这种空在心要教法传统中称为“物质性的空性”,意指空无一物;但是,这并不是佛教理论中所指的“空性”。心的空性所指的空性,是心不是由任何具体的物质组成的;但是,这个空性的心同时也能觉知及认知,它与生俱有意识,并能觉知任何存在的事物。你能精确地指出这个觉知者吗?不,你不能,因为它的本质是空性的。认知和空性并不是分开的事物,所以,你可以说这个空性的认知或空性自身,就是智慧的来源。

学员:愚钝似乎比瞋怒及贪欲微妙许多,因此,我们似乎必须利用同样微妙的对治方法。愚钝是我们体验到的心的正常状态吗?它是一种我们必须消除或看透的自然遮蔽物吗?

仁波切:早先我们提到愚钝或无明可以是混合的或未混合的。未混合的无明是不了解、误解或觉得有所怀疑,但是,当我们去考察所“不了解的、误解的或怀疑的”是什么时,我们无法找到任何实体。在发现这种缺乏自我实体的当时,昏钝、无明不复存在了,显现的是一种鲜明的明性。这种鲜明的觉醒状态是无明及愚痴的克服者。

学员:有时我们会瞥见心的本性,但那只是一线了解的微光。那一刹那和开悟的本质之间有什么关系?

仁波切:根据《宝性论》,觉醒的状态或开悟的本质是全然了悟万法的具生本质——法性(梵文“达磨他(dharmata)”)。在此所用的例子是以躺在房间里的一位新生婴儿为比喻。室外阳光普照,几束阳光从窗户渗入房间内。这个婴儿看见阳光,然而,由于他才刚出生,无法走到室外并看见真正的太阳自身,但是,他确实感受到渗入房间的几束阳光。当他长大一些并走到室外时,将会看见太阳自身。这个新生婴儿所看见的阳光和真正的太阳之间,有任何关联吗?阳光和太阳之间显然有强烈的关联——虽然婴儿并没有看见真正的太阳自身。当他长大之后,能走到室外时,终会看见真正的太阳。

同样的,一闪的了解——你所谈到的突然闪现在内证,就像是穿过窗户而射入的阳光,这和开悟状态之间有强烈的关联,但是,这并不是开悟状态自身。我们必须精进地做禅定的修持,才能完全证得这种状态,所以,请大家一定要这么做!

学员:我们能够由“止”或“观”的禅修而达到三摩地吗?还是说:它们只是使我们终究能达到三摩地境界的技巧?

仁波切:这是一种个人问题,取决于个人的精进程度。有些人非常精进不懈地修持、开展“止”和“观”,并证得三摩地;有些人则有些懒惰,没有尽力地修持,则没有达到三摩地的境界。然而,在未来我们所做过的任何修持和训练,都将成为证悟的助缘。这部经典在稍后的部分,对“止”和“观”都有明显的叙述。我们是否能藉由这些修持而证得三摩地,完全由我们自己决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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