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旦我们慢下来,就会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。当我们在心中体验到更多空间时,在自己及自己的情绪反应间也有着更多的空间。我们还是会依循惯性来反应,但这些反应不会让我们的内心有所牵挂。
让自己慢下来不一定是指禅定,慢下来的意思是指,多注意自己生命中的内外空间;减少进电影院或看电视的时间,做些更贴近自然的事,比如在摇椅上休息,或到花园欣赏水仙花。
要让自己慢下来,我们必须再度与自己的生命、心的开阔性相联系。在生命中遭遇难题时,大部分人都有着加速的习性,这时慢显得尤其重要。放慢速度,让自己察觉身边发生的事情并不容易,但对我们却很有帮助。
有些人的性子急到就像血液中流着咖啡因(就算他们不喝咖啡),这代表他们缺乏自然的能量。一早起床,人们就为各种生活的需求开始焦虑紧张。我们应该试着偶尔慢下来,让生命多一点空间,如此醒来时就不会像机器人般地盲动,接下来的一天,我们便更能活在当下。
西藏有一句话我认为蛮真实的,“充满好运的人一早起来会注意自己的头及头发,运气差的人则是看自己的鞋子。”这段对“好运气”的描述,其实是在描述闲适的人。所以让我们早上起床时,先坐直身子然后感觉自己,接着注意我们的头及头发,然后才去做其他的事。不要急着穿鞋子,我过去经常这样,而我的母亲总会用那句话提醒我。
将基础本性与习性分开
一旦我们慢下来,就会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。当我们在心中体验到更多空间时,在自己及自己的情绪反应间也有着更多的空间。我们还是会依循惯性来反应,但这些反应不会让我们的内心有所牵挂。举例来说,我们也许因执著而反应,但不觉得太执著;或者我们由于某种攻击而反应,但并不真的感觉到被攻击的情绪。这就是区分自己的真实本性与习性的开始。
知道这些情绪性反应并非真正的我们是很重要的。我们从家庭、学校、社会中学习到这些反应,父母师长教导我们该珍惜什么、对某些事该如何反应。举个例子,高速公路上有人超我们的车,我们发现自己反应激烈,就跟我们父亲会有的反应一样。在这个时候尽可能地放慢速度,省思自己的反应,和平常惯有的反应比起来,我们也许会发现这样很怪。
很多惯性倾向来自过去我们无法追溯的种子,它们在阿赖耶识中蛰伏,直到被特定因及条件启动,这时我们发现自己带着执著、妒忌、不安全感或攻击性在反应。不论它们从那里来,我们必须学习与自己神经质的习性倾向脱钩。这不表示对事情不作反应,这意味着对自己的反应要有觉察力。它们既非恒常也不坚固,我们可以用一种理性而有助益的方式来看待。
情绪只有在我们没有察觉的状况下才能控制我们,这就像尾巴摇着狗般让一切本末倒置。这让我们对自己感觉不好,心中会生起巨大的自我反击性,然后自动反应。但是给情绪贴上可怕的,,或‘‘错误的”标签,又有着清教徒的味道,好像暗示它们不应该发生,自己应该像佛一样纯净和觉醒。一味压抑反应,就会造成日后的反弹、爆发;试着用更成熟和更依法的方式来对心下手。
又被称为‘‘储藏意识”,可以将身、语、意的业力烙印储存起来,当必要的因缘现起时就会成熟。与心的其他方面,像是感官及意识这些比较有活力的面向比起来,阿赖耶识颇为迟钝及怠惰,然而它是心意迷惑的基础。在睡眠的第一个阶段尚未开始做梦时,我们就直接经验到阿赖耶识。
不反应和压抑反应,两者之间的差别就是觉察,对“反应”的本性以及“反应”的表现保持觉察。记住,这些习性的倾向不只来自此生,而是来自多生的惯性反应。它们也许复杂、深刻、难以去除,但它们没有太大的威胁性,因为我们的习惯不是真的我们。这是习性与本性的差别。
增加信心
如果我们不是太迷惑,或者对自己太严苛,我们将能超越习性的反应而找回自己的理性。少认匾l>-J性,多认同自己的基础本性,自然会对一切了然于心。心中多些空间,就不会对自己的反应太认真。我们可以像看孩子玩耍般看着自己的反应,知道它们很快就会自我消耗掉。
这样一再地看到情绪自我消融,我们就能得到信心,不再失去理性,也不再变成自己的情绪。因为我们不太关注这个“反应者”了,所以不会着迷于清教徒式的观点,或是“坏我”的自我攻击性观点。就算还未全然觉醒,我们可以看到这一切都不坚实或非黑即白,这样我们的情绪就不会有造恶业的危险。就像如果不着迷于自己的念头,它们就不会造强大的业力。这样的成熟度是重要的。
当一个人要去打仗,他要研究自己的对手;同样地,我们必须研究自己的情绪反应。就像所有轮回的陷阱,无论我们如何避免陷入其中,我们难免还是会掉进去。情绪反应比身体的感官更难处理,我们可以不断锻炼身体直到肌肉酸痛为止,我们可以忍受头痛不碰阿司匹林,但我们对情绪的混乱及迷惑非常没有耐性。
在出现强烈的感觉如沮丧、不安全感或恐惧时,学习单纯地放松是很重要的。不需要为它们贴上“不好”或“不愉快”的标签,也不需要驱赶它们;让它们去,这比想逃避恐惧或驱除恐怖的事情要容易且有效得多,因为想逃避或想要驱除都是不会有用的。如果我们的心开阔到能接纳自己的情绪,我们将发现它们的觉醒潜能;在恐惧的感觉中认识它奇异的能量,面对恐惧时我们就会无所恐惧。一旦如此,我们就不再是被尾巴摇着的狗,而比较像一只狮子或真正的战士,一个脊椎挺直坐在坚实土地上的战士。
以这样的方式培养真正的信心,我们整个人会变得非常真诚而不矫情;而不论我们的心态如何,在做每一件事情时我们都更实在可靠。
与忧郁共处
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将觉性带入忧郁。通常人在忧郁时感觉很糟,如果我们不了解忧郁是什么,它就会击倒我们。但当我们抓到诀窍,我们就能给它更大的空间,与它共存,然后让它去。
通常当我们隐藏已久、不想面对的黑暗角落实际浮现时,忧郁就会出现。我们也许会感觉胸口有一个很紧的结,或者有一种非常焦虑的感觉,也可能感觉前方的地面裂开,我们会落入深渊,又或者我们只是单纯地感觉忧伤。
忧郁通常伴随强大的生理感觉。在西藏的传统里,这种生理上的不平衡被称为“soklung’’或‘‘风扰¨¨。但无论是什么感觉,请记住忧郁就只是经验罢了,而忧郁的经验对于了知心的全部面向是很重要的;当我们了知自己的心,就会感觉多些自由而少些恐惧。
不论是生理上或概念上的忧郁,重要的是要尽量放松。不要在生理上、精神上或情绪上,以恐惧反应来喂养它。不需要对抗或认同这些习性的反应,这只会让它们看起来更坚实而难—直译为在命脉中游走的气”。在西藏医学中,这指的是生理的不均衡:因此命脉中的气被干扰,通常会引起忧郁、焦虑及妄想症。以处理。在刚开始有忧郁经验时,情况不会太严重,它比较像头痛;如果我们将觉性带入忧郁,它就不会主宰我们的生命了。
重要的是要了解“苦”并非个人独有,这是人类整体生活的一部分,是我们共有的事情。对痛苦有所察觉可带来巨大的了解,而不是去想它或评判它。任何一种心情感受都带有觉醒的特质,这令我们能够欣赏任何的经验。
胆识以及耐性
修行的心是一颗平静的心,我们不要被自己的念头情绪随意带着走。我们不应该像那些打架的狗,在冲突尚未开始前,就夹着尾巴放弃。
当强大的习性来击,我们通常难以招架,但修行的心可以接纳全部的念头及情绪。我们永远不应被自己的心所恫吓。
我们所有的倾向、困难及痛苦都是因自我重要感而生起的。对自我的攀附是一个强大的习性,我们不能期待它一夜就消失,我们可以看待自我重要感如同一只不愿离开我们的老牛,处理这个问题需要胆识和耐生。
我年轻时在印度的家乡,有头牛老是找上我,当它追我时我总是跑开。有一天我决定就站在那儿,开始时它绕着我打转,但不知道要怎么做,最后就离开了。我们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来面对自己的习惯。
众生的成熟度不一,但都有着同样的潜能,以这个观点来看,每样事对我们大家都会有用。我们这儿不是在说什么伟大的禅定经验,而是说要在相对的察觉范畴里,利用心灵训练禅定,来处理我们每天的经验。
所以不要以为当我们成为一个修行者时,就必须把自己大部分的心意甩掉,这是心灵道上的一个错误见地。不论经验的内容是什么,我们“直接的体验”就是修行的基础。我们无须对情绪作反应或沉溺其中,只要给予它们空间并且清楚地看着就可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