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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五、思维种种喻义而修习无常

《系列三.大圆满龙钦宁体前行引导文.普贤上师言教讲记四·寿命无常2(未定稿)》 ︱ 嘉维尼固尊者 讲授 华智仁波切 记录 益西彭措堪布 译讲 ︱

再要认定,这种别离骤然就会发生。也就是,所谓别离的因缘,包括死缘、骤发因缘。如果忽然发生猛利的因缘,那当即就要分离,所以连现在分不分离的决定都没有。这样就知道,道友、夫妻等现在在一起聚会,也是骤然骤然就会分离的。譬如,我们俩现在在这里,今天是否决定不分离呢?说不定。我们相处得很好,就觉得肯定不会分手,而且我们有愿要长期在一起。但要知道,这并不是凭自己的心愿来定的,而是由因缘在支持,它是有为法的法则。如果以宿世的因缘只能聚会两天,那到了第三天,突然之间就要分手。譬如一个人忽然生病倒地,被送到其他地方,或者忽然遭遇死缘就分手了,或者突然发生争吵,再也不合会了。像这样,一切都是由因缘力在显现,以这个缘故,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长,最终必定分手。这就要想到,目前有这份缘要好好珍惜,在一起时不要嗔恚、斗争、恶语争吵以及打架等。

另外要知道,大家不决定能长期相处,很可能突然间就要分手,没几天能待在一起,所以,在暂时这一段缘里,要好好地对待对方,用慈心来关怀、护念。思维无常后要引发这种观念,一想到很快就要分手,何必计较一点小事,互不相让,恶语争吵呢?就像帕当巴尊者所说:家人无常就像集市客,暂时聚会在一处共同生活,缘一散,连最亲的儿女都要飞到别的地方,从此再也见不到,只是偶尔打个电话而已。可见不会待太久,在暂时相聚时不要恶语诤斗。再说人生不过百年,若干年后都要死,各奔他处。要像这样发起惜缘的心。

(四)堆积皆倒塌

一切堆积的石堡也都终成倒塌,也就是昔日兴旺的城市及寺院的空虚之处,于此等起先也是有个好的主人,而现在阶段已成了禽鸟的窝巢。例如在天子赤松德赞时期,由幻化的工人建造,并且由邬金第二佛作过开光的桑耶三层宝顶,也突遭火灾而一日灭尽;法王松赞干布时代,红山宫殿有能堪比胜利妙宫那样,也是现在连基石亦不存的话,我等城中的屋宅及寺院如虫穴一般,对此作爱惜有何用呢?

一切堆积的建筑终究都会倒塌,这是无常性决定的,无一例外。从前在我们这国土里,曾经出现过无数城市、寺院等。以汉地来说,有五千年以上的历史,在那么辽阔的大地上,多少城市、多少建筑、多少亭台楼阁、街道、平民宅区、王宫王府等,到今天除了极少数的历史古迹外一点也找不到了。

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建筑里,都曾有过很好的主人,他们以我所执都特别爱惜自己的家宅。认为这是我的家,那当然费尽心思去经营,哪怕对一砖一瓦、一桌一凳、一墙一壁等都费尽心血,但到了今天一个也不剩。那些建筑到哪里去了?上推过去,有民国的建筑、清朝的建筑、明朝的建筑、元朝的建筑、宋朝的建筑、唐朝的建筑等。过了若干百年以后,前朝的建筑没有了,换成了新朝代的建筑,所以有所谓的“建筑风格”。那么多建筑物到哪里去了?它们是因缘的产物,时过境迁,改朝换代,一批批地全部清除出去了,有些在战乱、灾难等中破灭了,有些被重新建造。因为过去的主人没有了,新主人有新要求,陈旧了就又盖新的,像这样不断地更替。现在看来,按照藏地来说,已经成了禽鸟的窝巢。过去这个地方有个房子,里面有个主人,他用了很多心思执著、爱惜、经营等;现在还是这个地方,但已经成了废墟,只有几个禽鸟窝。可见再怎么爱惜也没有用,最终荡然一空,何必看不破呢?成千上万年中有那么多房子,最后有几个剩下来了呢?

譬如天子赤松德赞期间。当时要建桑耶寺,有鬼神作乱,请来了莲师。他们被降伏后,晚上八部鬼神现成人相来建造,这叫“幻化的工匠”,白天由人来建造,出现了非常雄伟的规模。而且邬金第二佛亲自作开光,就像前面讲《莲师传》所说的那样。但是,一天突发火灾,桑耶三层宝顶毁于一旦了。像这样,因缘一到一点也存不了,它是有为法,哪里有坚实的自性?只是由暂时的因缘力出现的假相,一旦因缘破灭,遭受违缘,当下就没有了。再者,像法王松赞干布时期,红山宫殿建得像天上的胜利宫,但到了今天,连一块地基的石头也没有了。那么雄伟、壮观、不可思议的建筑全都没有了。

然后反观自身,住在这样的城市里,拥有的房子像虫穴一样,就像蜂巢的一小格里住了一只蜜蜂。而我们对这几十平米、上百平米的房子却看得特别重。整天不知道擦多少次地板,稍微有个脚印心里就执著,哪个地方稍有陈旧马上要翻新。像这样,人非常愚痴,花费大量心血去维护坏灭性的法,但能得到什么呢?我们应该从中觉悟到:我对这样的坏灭法费尽心思地去经营、修饰、爱护,有什么用呢?人的痴心总是想让它永远好,而且越来越好、越来越亮,但是这能起什么作用呢?它是坏灭法,能保得住吗?

这里要看到一个藏人的心态。在他面前,桑耶寺和红山宫殿都是高大无比的殊胜庄严,而自己的屋子就是一个小虫洞。桑耶寺和红山宫殿尚且坏灭无余,我的虫洞还能保持吗?这时他心里有个觉悟。通过高下对比,看到最高的都丝毫不剩,是灭的法,就知道我这个低的更是微不足道,是灭的法,爱重这个灭法有什么用呢?这时心里就能舍开:我不再求灭的法了,不再把人生精力都用在这上面。再怎么维持、经营、打造,也不过是一个小虫洞、是坏灭的法。这时他就能开始舍下,之后追随噶举先德的足迹,要入山住洞修持圣法了。

这里想起明朝莲池大师出家的因缘。有一年除夕,她叫妻子汤氏点茶,汤氏捧着茶到案边,结果茶杯破裂。当时大师笑道:“因缘无不散之理!”第二年写了《七笔勾》的词就出家修行去了。“因缘无不散之理”,表明大师见到一个事相马上觉悟了:茶杯看起来牢固,可以去擦它、抚它,然而真能保住吗?不可能。它是缘生法,并非无为,再怎么保,最终也要破裂。所谓的家,再怎么经营、保护、爱重,也无有不散之理。

家的表征就是屋宅。所谓世间的家、佛法的家,无非就是房子和寺院两大类。人们不愿出离,就是因为陷在这两个法里。譬如地震来临时,震区大大小小、豪华简陋的所有屋子,一时间全部倒塌,那时人们都回到了无家状态,才知道家是保不住的。像这样,如果把破灭的一刻移到眼前,看到堆积的法——人心最爱恋、看重的屋宅,一刹那间全部破灭了,那时就会惊醒:这毕竟是保不住的,我经营它干什么呢?我竭力地想保持它、装修它、爱惜它,都是干什么呢?它是要破的法,搞那么辛苦最终还是塌掉,得不到任何东西,干什么呢?要这样问自己。这一问才知道毫无意义,这时就会毅然绝然地舍家出家:我要寻求坚实义,除了法道,再没有第二条路了!

由此心作是念:我要像噶举先德的传记那样,舍离家乡、取住异地、洞穴为居、野兽为友,损减衣、食、名誉三者后,对心依于法、法依于贫、贫依于死、死依于干涸之壑的觉沃噶当四依法,需要做个彻底的。从内心里思维。

由这种对无常的审视、认定,得了胜解后,就会发生心态上的转变,由此就有转心的做法。“由此”以下就说明这个问题,这是由理趣上的明见而发生心态上的改变,所以,以“由此”一词来做连结。

这时就会想:家是保不住的,庙也保不住,经营世间和佛法的琐事没有意义,那会遗掉生命中最重大的意义——摄取圣法。因此,我要像噶举先德的传记那样做得彻底。怎么做彻底呢?要做到的就是这几句话:

首先,“背离家乡,取住异地”,在环境上要弃离家乡。因为家乡或者更集中的家庭是烦恼的发生地,在家里会产生贪嗔痴等,世间法都从这里发生,待在这里会陷在水深火热当中。因此,首先要舍掉家宅,不舍家就没办法一心修法。接着想:我要摄取的是异地他乡。之后远离复杂的社会环境,入到自然环境中,因此要去住山,选择一个清净山林中的洞穴。也就是“洞穴为居、野兽为友”,舍离人群,与野兽为伴。

接着对于衣、食、名誉三大件尽量损减。衣服能够裹身就行,吃的能够裹腹就行,就像晋美朗巴祖师,吃一点糌粑、喝一点树皮煮的水就可以了。从尊者的传记就能看出,的确身无长物,只有极少的资身用具。名誉方面要远离人群,不必在人堆里整天受人恭敬、吹捧、赞叹,自己也云里雾里去了,不晓得有几斤重。像这样,就叫做“损减衣、食、名誉三者”。

这些都做到了,环境转变了,衣食受用上降低了,名誉不要了,远离了人群,接着要干什么呢?对于噶当四依彻底地奉行。“彻底”指程度。怎么彻底奉行呢?就是不杂别的。譬如心依于法,就不依其他非法。非法包括五欲享受、现代的生活品质、杂乱的思想言论等各种世间追求。凡是以求现世法、来世法为目的这一套都叫做“非法”。对这些全部弃离,一心修解脱道,修道谛和灭谛为内涵的圣法,这叫做“心依于法”。它的纯粹性表明百分之百,这叫“彻底地依”,其他的一点不沾。

依于法依到什么程度呢?依于贫,也就是穷到底。不是现在依于穷,过一会又依于富。现在少欲知足,行头陀行,过一段时间又贪婪得不得了,又去追求衣服、饮食、小车、电器等,享受高品质生活,这样是不会修成佛法的。所以,在“依于贫”上要彻底,硬是行头陀的难行。

依于穷依到什么时候呢?依到死。不是这半年不敢太放肆,应该苦行苦行,等半年以后有了身份名望,口齿伶俐能说法,徒众众多,建大事业,那时就可以放松了,我就不依于穷,而依于富了!不是这样的,一直到死之间都要守着这个原则。

依于死依到什么地步呢?依于干涸之壑。就连死的情况也舍掉,不去管它了,这叫“一心专注地依于法”。总之,以第一句为重要。

像这样,我要做个彻底的、百分之百的。在这个原则上没有任何掺杂。一心清净、一心在法上,这样做就是真正的出家为法。心里思维,不再口谈笔写,而是真心地考虑,深思熟虑。为了生命的大义,为了解脱成佛,为了利益众生,就想:我要选择这条路!再三地思维,断定下来,这是一个极大的转折点。

以上虽然了字面解释,但离修法的指示还很远。我感觉对淳朴的藏人来说,从一个“堆积皆倒塌”就能认识到,连那么大的宫殿、寺院都毁于一旦,那我这么小的房屋有什么好执著呢?之后的确可以很快发出离心,前往异地他乡,选择清净的山林,住在山洞里过一辈子。然后一心依法,不求衣食名利,一直到死。这是非常大的善根,心很淳朴才做得到。

对现代汉人来说,距离这个要求似乎有千万里,所以这一条看起来难度特别大。因为现在社会发展的方向、人们的见解等跟修法完全背道而驰。人们都拼命地经营家业、事业、感情、娱乐等,唯恐不多、不新、不高,在这上面趋之若鹜、发之若狂。而且,这种颠倒观念已经强化到成病的地步。一想到要离开五欲窝,到寂静、没有声色的山林里,还要住山洞,只有几件衣服、一点口粮,此外什么也没有,不要说去住,就连一点向往的心也发不起;不要说发心,一想到就害怕。像这样,要看到当今时代我们内心的真实状况。

但要知道,不会因为时代改变,修行的要求就随之降低。也不因为我们耽恋五欲、越陷越深,不出离就能得到解脱。也不因为口头上说一些虚假言词,就能够即生成就。必须在自心上开展出一条道路,真实接近这个目标,才能从五欲的淤泥里爬出,才能一心依止清净正法。要有十分强大的胜解力量才能转动心,只有心真正肯了、特别愿意,认为这有极大的利益、是最好的生活,但愿早日实现,那么心力才会加强,才能逐渐从欲尘中走出。再逐步加强,才可能成为具出离行的行者。

“堆积皆倒塌”这条法则,实际是无常在堆积物上的表现。对藏人而言,最大的家业之一就是造一个很大的石堡,之后发展出家庭、眷属等,心就耽著在家宅上。然而今天汉人的情形变得复杂得多。家宅意味着世俗生活的全部,“堆积”指不断地积累、组合,来做成某种世间有为法。

人的颠倒在于把眼前的美景执为最现实的安乐,为此整个身心都扑在上面不断地经营。愚蒙处在于不知道后边际的结果。这些都是由因缘的力量在住持,因缘一散当即谢灭变得一无所有。而且在追求的过程中,发展出贪、嗔、愚痴、嫉妒、竞争、散乱等的各种烦恼,发生各种业,深陷在苦集当中。要看到这里全是苦和集,没有一点法的内涵,结果就是长劫陷在生死里。要从中发出离心的话,一定要见到它的无义、它的过患,这又要从无常看到它的无义,从苦集看到它的过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