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: 智悲佛网 | 日期: 2015-10-23 | 浏览量: 6381 |
1. “刹那生灭”意味着什么? 2. 芝诺的前两个悖论 3. 时空是无限可分的吗? 4. 芝诺悖论已经解决了吗? 5. 离一多因——芝诺“二分悖论”的佛学版 6. 心是物质吗?——智能机器人之争;科学界的探讨 7. 物质是心吗? 8.“寒塘渡鹤影” ——数学领域的证明 9. 外境唯识的抉择——奥卡姆剃刀的威力 10. (⊙ 0, 0 ∈)——佳句本天成,信心偶得之
一、“刹那生灭” 意味着什么?
在“飞矢悖论”一篇中,我们由“飞矢悖论”出发,揭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:世界是刹那刹那生生灭灭的! 我们从来没有想过,世界会是生生灭灭的。我们一直以为,时间可以把过去和未来串联起来: 我们早上起来,匆匆忙忙刷牙洗脸,被子也来不及叠,就冲出门,赶 8 点钟那班地铁。忙碌一天之后,带着一身的疲惫,坐晚上 7 点 40 那班地铁回家。然后紧张地烧饭做菜,再过 40 分钟,门铃声会准时响起来,那个称为“人生伴侣”的“他”,会带着同样的疲惫,拎着公文包,跨进家门。我们唯一的“快乐”,是坐在电视机前,憧憬着遥不可及的“购房梦想”。 我们一直以为是同一个自己,在做不同的事;同一个“伴侣”会在同样的地方等候着自己。所以,我们要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。 现在,突然,我们发现,世界就是当下的“一秒钟的万分之一”。当下之前的世界,已经消失不复存在;而当下之后的世界,还没有诞生,故而也不存在。就是这当下的“一秒钟的万分之一”,也正在消失,没有任何可以捕捉得到的——这多少有些陌生而虚幻。这可能吗? 然而,日新月异的科学发展,一再提示:我们感官的常识是不可靠的。而理性,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:世界只有当下的“一刹那”,其余的都是错觉。 这让我们想到小时候觉得“很神奇”的霓虹灯:几十个彩灯排在一起,第一个瞬间,第一盏灯亮起并立即熄灭。第二个瞬间,第二盏灯亮起并立即熄灭。就这样,第三盏、第四盏灯次第亮了又灭……如今,我们知道了,每盏灯都是各自独立的,没有任何关联。但是小时候,我们总觉得,是不是有个放光的小精灵,从东跑到西,又从西跑到东? 现在,我们面临两个选择: 大多数人,在灵光一闪之后,自嘲地笑一笑,说:生命本来不就是虚幻不实的嘛?这个时代,有太多新奇怪诞的思想,可是明天不是还要来吗?房租不是还要靠自己一分钱一分钱去挣么?还是少一点空想,多想想实际的事情吧。于是,思绪又回到二手房的价格、客户的新订单,还有那款诱人的 IPHONE 手机上。 然而,这个世界上,总是有一些喜欢胡思乱想的人。他们中的 99% 迷失在现实和梦想之间的天堑中;而他们中的 1% 启动了整个文明的发展史。 现在,这些天性不安分、喜欢刨根问底的人,又在思考了:“刹那生灭”,它究竟意味着什么?
二、芝诺的前两个悖论
在满足这些“刨根问底”的人的好奇心之前,让我们先回到快被遗忘的文章主角“芝诺悖论”上。 著名的芝诺悖论有四个。现在比较流行的版本,来自亚里士多德的“物理学”。对于第一个悖论,即“二分悖论”的描述如下: “二分法:物体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必须先到达全程的一半,这个要求可以无限进行下去。所以,如果它起动了,它永远到不了终点,或者,它根本起动不了。” 如果你还没有明白这段话的意思,让我们换一个说法:我坐在沙发上,离我两米外的餐桌上放着新泡的一壶柠檬茶。我现在口渴了,于是我站起身,走到餐桌旁边,倒了一杯茶。 Over ! 整个过程,将持续不到一分钟。 但是,等等!就在我准备把手中的柠檬茶一饮而尽的时候,芝诺突然开口了:让我们按回放键,再将速度定格在慢镜头上。你从沙发上起身,正准备走到餐桌前。你必须先走到沙发和餐桌的中点,也就是离沙发一米的地方;然后,才能到达餐桌前。 是啊。可是,这有什么不对的吗? 芝诺继续说:为了到达离沙发一米的中点,你必须经过离沙发 1/2 米的那个点。 是啊。可是,这有什么不对的么? 芝诺继续说:为了到达离沙发 1/2 米的那个点,你必须先经过离沙发 1/4 米的那个点。 是啊,可是,这有什么不对的吗? 然后,芝诺诡秘地一笑,不再说话。从他不怀好意的笑容里,我们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:这个问题一旦无限制地问下去,我们将永远也喝不到那杯可爱的柠檬茶! 这太荒谬了吧! 可是,芝诺似乎为了炫耀他的得意,又不依不饶地公布了他的第二个悖论:“阿喀琉斯悖论”。 这个悖论,经过 2000 多年的历史,已经被喜欢道听途说的人们,演绎成这样一个通俗的场景: 希腊最著名的英雄阿喀琉斯和一只最普通不过的乌龟赛跑,赛程 1000 米。伟大的战神,既然被历史挑中,无奈地放在这样一个丝毫也不对称的场景中。无论如何,战神也要稍微表示一下他的矜持吧。于是,在发令枪响后的五分钟内,阿喀琉斯站在起跑线上,傲慢地看着乌龟爬出了 10 米。现在,战神要启动了。他将在 2 秒钟内追上并且超越乌龟。整个过程,将如电闪雷鸣,飞驹过隙一般。 芝诺!又是那个讨厌的芝诺!他突然开口了:为了追上乌龟,阿喀琉斯必须先到达乌龟所在的第 10 米的那个点,姑且定义为 A 点。在这段时间里,无论是多么短暂,天赋不足但却极其勤奋的乌龟,将爬到一个新的 B 点。阿喀琉斯,为了赶上乌龟,将必须先从 A 点到达 B 点。而此期间,勤奋的乌龟将爬到 C 点……如此一来,阿喀琉斯将永远也没有机会追上乌龟。可怜的阿喀琉斯,正在空中飞奔的俊美身影,突然定格为一个永远无法结束的慢动作。 这让我们想起小时候的一个小把戏:我们顽皮地向着自动扶梯相反的方向迈进,同时把自己的步伐放慢到和扶梯保持一致。于是,自动扶梯成了一部标准的跑步机。无论父母如何着急地催促,顽皮的我们就是到不了尽头。 荒谬!这太荒谬了! 为了证实芝诺悖论的“悖论本质”,我们不顾芝诺嘴角的冷笑,两个箭步走到餐桌前,拿起茶壶,一饮而尽。 在 2000 多年前,犬儒派的祖师第奥根尼对芝诺悖论有一个类似的回答。据说当他的学生向他请教如何反驳芝诺的飞矢悖论时,他一言不发,在房间里走来走去,学生还是不理解。他说,芝诺说运动不存在,我这不是正在证明他是错的吗? 这个故事很长时间被作为一个笑话,人们大多相信,第奥根尼根本没有弄懂芝诺的意思。芝诺并不是说在现象界没有运动这么一回事,他当然承认有。但他要说的是,虽然满目是物体在飞舞,但运动是不合理的,我们可以通过逻辑证明运动是不可能的。因此,我们所看到的运动是假象,并不真实,因为真实的东西一定是合乎逻辑的。 同样道理,在现实生活里,芝诺和我们一样,可以轻松地走到餐桌前,喝一杯柠檬茶。在现实生活里,阿喀琉斯可以轻松地追上并超越乌龟。但是,在真实的世界中,这一切都成了不可能! 真实的世界,究竟是什么样的?
三、时空是无限可分的吗?
在“二分悖论”和“阿喀琉斯悖论”中,芝诺实际上提出了一个问题:时空是无限可分的吗? 芝诺悖论的奇妙之处在于,明明看着非常荒谬,逻辑上却找不到它的任何破绽。 大约 2000 年之后,另外一位“荒诞”的思想家贝克莱,继承了芝诺的衣钵。 在 18 世纪,英国的牛顿和德国的莱布尼茨各自独立发明了微积分。所谓的微积分,就是微分和积分的综合应用:微分,即数的无限小;一个自然数,可以无限分割,却永远不等于零。积分,则是把无数个无限小的数累积起来,得到一个稳定的自然数。通过微分和积分的互逆运算,过去的很多数学难题变得非常简单。 微积分是数学史上的一次划时代的伟大发明。这项发明的荣誉如此重要,以至于牛顿和莱布尼茨为了名分的归属,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争执。最后,整个英国和德国都卷入了这场“名誉之战”。 然而,世界上的事情,总是伴随着不如意。为了方便理解,不让这个话题太枯燥,我们用“戏说”的方式,把历史浓缩在下面的一个臆想的场景中: 正当牛顿和莱布尼茨为“谁是微积分之父”争得不亦乐乎的时候,爱尔兰的贝克莱主教突然走进来,说:你们先不要急着争谁是“孩子的父亲”,微积分的“出生证”能不能办下来,还是个问题。 贝克莱接着说:虽然语言上和意识中,可以说“无限小”。但是在真实的世界中,一定要有一个尽头吧,即“最小的极限”。没有了这个“最小的极限”,一切都成了海市蜃楼。那么,什么是“最小的极限”呢? 说到这里,贝克莱故意停顿了一下,看了牛顿和莱布尼茨一眼。而牛顿和莱布尼茨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,紧张地看着贝克莱。贝克莱清了清嗓子后,公布了这个答案:“最小的极限”只能是“零”。而无论多少个“零”累积,也还是零,永远得不到“一”。 牛顿和莱布尼茨望着贝克莱大主教,无言以对。良久,牛顿一拍他那被“上帝的苹果”砸过的脑袋,换了一个角度,问贝克莱:那么,请问,这蓝天白云,高山流水,还有你那高耸入云的教堂,是从哪里来的呢?难道不是无数的微尘堆积起来的么? 谁知贝克莱早就在等着这个问题。他胸有成竹地说:“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感知和经验。在我的感知和经验之外,什么也没有。”然后,作为总结,他说了那句引起天下大乱的名言:“存在,就是被感知。” 一颗石,激起千层浪。话音落地,支持者和批驳者就此起彼伏。从支持者的阵营里,走出了康德、休谟、黑格尔。而在反对者的阵营里,唯物主义学派的狄德罗跳出来,极为愤慨地说:“这种体系虽然荒谬之极,可是最难驳倒。说起来真是人类智慧的耻辱、哲学的耻辱。” 狄德罗倒是讲出了一个事实:虽然直观上,贝克莱的结论非常荒谬。但是迄今为止,对于贝克莱的反驳和批判,都是从常识角度出发,并没有什么很有说服力的逻辑理证。 其实,既然无法驳倒,正说明它并不像看上去那样荒谬。这不是人类智慧的耻辱,而是人类智慧的闪电。 贝克莱的影响如此深远,以至于人们在无法协调的常识和逻辑理性之间,难以抉择:要么放弃常识,要么放弃逻辑理性。那些喜欢和稀泥、不愿意彻底放弃常识的人们,最后发展出了怀疑主义、辨证主义、实用主义等等。当今,在越来越浓厚的怀疑主义和实用主义的雾气中,古典时代对于理性的信仰,无奈地遭到了抛弃。 把贝克莱的“存在就是被感知”作为一个起点,赞成的,不赞成的,又赞成又不赞成的等等,各排成一条长龙。我们可以列出一个长长的名单,把几乎所有近代和现代哲学家思想家一网打尽。但是,这显然将使我们的文章,变得非常冗长和枯燥。 我们还是回到芝诺悖论提出的课题:时空是无限可分的么?
备注 :1734 年,大主教乔治•贝克莱 (George Berkeley)以 “渺小的哲学家”之名出版了一本标题很长的书《分析学家;或一篇致一位不信神数学家的论文,其中审查一下近代分析学的对象、原则及论断是不是比宗教的神秘、信仰的要点有更清晰的表达,或更明显的推理》。在这本书中,贝克莱对牛顿的理论进行了攻击。例如他指责牛顿,为计算比如说 x2 的导数,先将 x 取一个不为 0 的增量Δ x ,由 (x + Δ x) 2 − x 2 ,得到 2x Δ x + ( Δ x 2 ) ,后再被Δ x 除,得到 2x + Δ x ,最后突然令Δ x = 0 ,求得导数为 2x 。这是“依靠双重错误得到了不科学却正确的结果”。因为无穷小量在牛顿的理论中一会儿说是零,一会儿又说不是零。因此,贝克莱嘲笑无穷小量是“已死量的幽灵”。贝克莱的攻击虽说出自维护神学的目的,但却真正抓住了牛顿理论中的缺陷,是切中要害的。 所以,严格来说,认为无限小等于零的不是贝克莱,是牛顿自己。而贝克莱的长长书名,其实是讲了这样一个非常基本的道理:在最原始的出发点上,看似公正客观理性的科学,其实并不比富于神秘主义色彩的宗教更聪明。
四、芝诺悖论已经解决了吗?
到了十九、二十世纪,人们从纯数学和物理学两个角度(即纯理论和自然现象两个角度),对芝诺的“二分悖论”和“阿喀琉斯悖论”,进行了解答。很多人相信,芝诺悖论已经解决了。 让我们看看,它们各自是如何解答的。 在数学领域,康托尔创造了“集合论”。在康托尔的朴素集合里,从 0 到 1 ,是一个许多“有理数”和“无理数”的集合。 每一个有理数,都可以改写为一个分数。如果把 0 到 1 画成一条线段,每个有理数,就是一个确定的点。每一个“有理数”点的大小,等于零。所有“有理数”的和,还是零。 这不是又掉进了贝克莱的“陷阱”里了么? 不要急,康托尔说,我们还有“无理数”。每一个“无理数”都是无限的,无法准确固定的,虽然无限趋近零,但是永远不等于零。从 0 到 1 ,所有“无理数”的和,恰好等于 1 。 说完,康托尔微笑着站起身,准备迎接人们的鲜花和掌声.很快,人们就惊喜地发现,全部数学的基础理论可用集合概念统一起来;在集合论的地基上,整个数学大厦宣告竣工了。 1900 年,在巴黎召开的国际数学家大会上,庞加莱满怀信心地说:“ 现在我们可以说,(数学)完全的严格化已经达到了。” 值得一提的是,首先砸中康托尔脸部的,不是鲜花,而是臭鸡蛋。在集合论创立之初,天性敏感的康托尔受到暴风雨般的攻击,“第一个砸中的臭鸡蛋”,印象是如此刺激。虽然鲜花马上接踵而至,几乎湮没了康托尔,但是也无法愈合他的惊恐和伤心。康托尔 40 岁时得了严重的抑郁症,最终在哈勒大学附属精神病院去世。 还是回到芝诺悖论的话题上。我这方面的数学知识非常匮乏,亟需学习。我仅仅凭直觉(也许提法上有很多无知和漏洞,但是直觉往往更加接近本质),感到所谓“无理数”,正像它的乳名所暗示的那样,只是人们意识的抽象分别能力(佛法里可以叫“分别念”,似乎亲切一点)的无限膨胀。在现实世界中,它根本找不到自己合理的落脚点,而是一直在玩一种类似火车上“逃票游戏”的把戏,通过捉迷藏和含糊其辞,来躲避哲学意义上的“查票”。而数学家们,就像迫于生活压力的父母,明知不妥当,但是对自己孩子的“缺陷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甚至找各种借口来宽慰自己。 即使这个“逃票”把戏,也马上遭到了严厉打击。就在庞加莱欢呼“数学大厦”竣工的短短两年后,罗素提出了“理发师悖论”,康托尔的朴素集合论,出现了致命的裂缝。然而,建立在朴素集合论上的数学大厦如此宏伟,数学家们实在不敢想象推倒重建,于是唯一的办法就是进行修补。于是,各种不断更新的公理系统被提出来;康托尔的朴素集合,演变为各种公理集合。 集合、朴素集合、新公理系统、公理集合……晕,这些名词太深奥太枯燥了! 好吧,让我们扔掉这些名词,我们只要知道一点:所谓“集合”,就是把所有数学现象涵括其中的一个“宝盒”。而所谓“公理系统”,就是设定一个规矩:你可以对这个“宝盒”瞻礼、供奉、想象、做广告开展旅游业,但是却不能质疑它的神圣性,更不能打开“宝盒”。 再打个通俗一点的比方:在现代数学家族的祖庙里,供奉着一个檀香木的盒子,上面写着“康托尔集合”。人们相信,盒子里装着大自然之神恩赐给这个家族的礼物,它是整个家族人丁兴旺、家业兴盛的源泉。 可是有一天,有一个孩子出于好奇,打开了盒子,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。惊恐的大人们,赶快把孩子赶走,并且把祖庙贴上封条,封条上写着:“公理禁区,请不要随意窥探!” “‘宝盒’里,到底装着什么?”好奇的孩子虽然被赶走了,但还是禁不住问大人们。 “‘宝盒’里,装的是大自然之神恩赐的礼物。它放射的光芒,凝聚成了我们的日月星辰、山河大地。” “那个礼物到底是什么?”孩子越发好奇了。 “那个礼物,叫‘无限小’。” “喔,明白了。”孩子说。可是,他想起早上打开“宝盒”的场景,又更加糊涂了:“可是,宝盒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啊!” “嘘……不要胡说!”大人赶快阻止孩子继续问下去。 孩子不说话了。但是心里在想:“无限小”就是“没有”,“没有”就是“无限小”。为什么大人们又说,那个宝物放射的光芒,可以形成我们眼中的日月星辰、山河大地?难道…… 孩子揉了揉眼睛,困了,不知不觉睡着了。在梦中,他见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光明,在虚空中翱翔。 在另一个大家族:物理学领域,人们正在聊着另外一个故事。 在自然科学史上,有一个古老的话题:“光”是粒子,还是波? 从古希腊,到笛卡尔和格里马第;从胡克和惠更斯,到牛顿;从托马斯杨和菲涅尔,到麦克斯韦和赫兹;光的“波粒战争”,每一次战局的变化,都牵动着整个自然科学史的神经。 终于,在二十世纪初,“佳句本天成,妙手偶得之。”出身神学家庭的普朗克,当初仅仅出于个人兴趣,投身到“已经毫无前途的物理学研究”中,却在不经意间,打开了微观世界的“潘多拉”盒子。他发现,在光和辐射的现象中: “能量在发射和吸收的时候,不是连续不断,而是分成一份一份的。” “量子”诞生了!优雅完美的古典时代结束了!自然科学史进入了光怪陆离、匪夷所思的“量子力学”时代! 光的“波粒战争”不但没有因此结束,战火反而蔓延到整个物理学大厦,而且一直烧到了整个自然科学史的地基。战火纷飞中,形成了两大阵营:薛定谔、爱因斯坦、德布罗意的游击队,是“波动说阵营”;玻尔、海森堡等等,庞大的“哥本哈根”正规军,则是“量子(粒子说)阵营”。 更为奇妙的是,虽然各执一词,但是薛定谔发明的波函数公式和海森堡发明的量子矩阵公式,却殊途同归,几乎同时到达了同一个终点。 光,究竟是波,还是粒子?答案终于揭晓了,却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:光,既不是波,也不是粒子。这天生的一对冤家,却原来是感情深厚难分难舍的双胞胎! 当没有人观测它的时候,光是虚幻不实的,像一个幽灵一般,沿着概率的波函数四处飘荡。一旦人们观测它的时候,光突然定格(即“坍缩”)为物质形式的基础“粒子”。而创造“粒子”的居然是那个对于自然科学来说如此荒唐而陌生的名词:观测者的“意识”! 光的这个最具叛逆个性的本质,却有一个非常古典的优雅名字:“波粒二象性”。 事实上,不仅仅是我们古老观念中的光和辐射,所有物质世界,在本质上都是完全平等的,都是“波粒二象性”。 外面的世界是虚幻不实的,我们观测者的“意识”创造了世界。——这怎么听,怎么都像是在抄袭贝克莱的“存在就是被感知”。 而观测者的“意识”,这个诡秘的答案,把一直向外探索的物理学,突然带进了向内心深处张望的哲学和宗教领域。这就像《西游记》中,孙悟空为了跳出如来的手掌,一个筋斗云,不停向外飞啊飞啊飞,一直飞到宇宙天地的边际。没有想到,回头一看,却原来还是在如来的手掌心里。 物理学家们,当初考入梦寐以求的大学,选择专业的时候,做梦也没有想过作一个哲学家或者是神学家。然而,今天,他们却面临着当年哈姆雷特的古老取舍:宏观,还是微观?粒子,还是波?物质,还是意识?物理学,还是哲学或者宗教学?—— To be , or Not to be, This is a question . 还是回到芝诺悖论,看看量子力学对于悖论的解答,提供了什么样的启发。路到这里,出现了两个岔路口: 第一个岔路口:在远离人们观测的地方,看似坚固的物质世界,其实是虚幻不实的光和能量的海洋。既然已经如此虚幻的能量海洋,汇成它的水滴,则是更加虚幻的、意味着“无”的零点能。 当一切都归“零”的时候,讨厌的芝诺和他的悖论终于都消失了。人们可以松一口气了。可是,慢着!这不等于是承认了芝诺和贝克莱的论调:“外在多姿多彩的物质世界,是虚幻的假象。”嘛? 哎,真是阴魂不散! 第二个岔路口:人们守望着“物质”的最后一点残骸,不肯舍弃。这种“唯物主义”的宿命感,让人想起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,不断地推着石头上山,又不断地回到起点,永远朝着一个不可能到达的终点在努力。 他们说:“量子”才是世界的基石。在芝诺悖论中,空间被想象成连续性的、平滑性的,这也是微积分的基础。但是,这毕竟只是人们的一种美好的古典梦想。在真实的现象世界中,空间是不能无限分割的,而是有一个极限:“量子”;空间不是连续性的,而是一份一份的,是离散性的。这样,芝诺悖论的前提不存在了,悖论不攻自破。 然而,我们说过,这个世界上,总是有一些不安分和喜欢刨根问底的人。当年数学家族那个掀开宝盒的好奇的孩子,他已经长大成人。他的好奇心随着年纪一起成长。为了探索“无限小”的奥秘,他也涉足了量子力学领域。 他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。他说:好吧,到目前为止,空间是一份一份的量子组成的。量子是一个尽头,不能再分割了。 但是,他说,量子是有体积的吧。作为粒子的形式,它占有一个非常小的空间;而作为波或者场的形式,它有一个不断展开的长度。 我暂时也可以承认,量子是不能再分割的了,可是它自身的空间或者长度,是由更小的空间单位或者长度单位组成的。也就是说,虽然现象上无法分割,但是逻辑上,它还是可以无限地观察下去。也就是说,芝诺悖论,作为逻辑理性上的一个质疑,依然存在。 除非你完全抛开逻辑理性,只接受一个“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”的现象。就像刚从美梦中被惊醒的人,故意不睁开眼睛,继续刚才的美梦。对他们来说,梦的真实性合理性并不重要,只要梦境存在就可以了。 否则,你还是必须面对这样一个关系到生存的哲学问题:无限小有极限吗?极限在哪里?极限等于零吗? 0 如何堆积成 1 ?不需要砖头,就可以有大厦吗?“无”中,如何产生“有”?什么是“有”?没有砖头的大厦,是真实的大厦,还是海市蜃楼? 对此质疑,“希望保留物质的人们”反驳说,没有绝对的空间。空间是量子的属性;离开了量子,就不存在空间。所以,你如果想谈论空间,就必须先接受量子的存在;你如果质疑量子的存在,空间也就一起消失了。 好吧,“那个当年的孩子”说,我完全同意“空间是相对的,是量子的属性。”在我看来,量子就是一个虚幻的幽灵。空间随着它一起消失也罢,空间伴随着它一起显现但却如海市蜃楼般没有实质也罢,这些都不会对“我对世界的理解”造成任何逻辑上的困难。 但是,按照你们对世界的理解,就有大麻烦了。量子不存在的时候,空间固然可以不存在。但是量子已经诞生的当下,空间的属性还是必须伴随着一起诞生吧。然而,从逻辑上看,即使如你们所说,真实世界中已经诞生并存在着量子的当下,它的空间属性也根本找不到一个理性的基础。在这一点上,你无论如何,也难以自圆其说。 “希望保留物质的人们”,又争辩说:逻辑和理性,已经被广泛认为是有局限性的。现象上存在,就一定存在,不管逻辑上多么不合理! “那个当年的孩子”平心静气却不依不饶地说:逻辑理性的局限性,是源于人们不肯放弃错误的前提。就像拿一个小鞋子,一定要去套一个大脚,当然套不进去。请问,这是鞋子的错,还是人的错? “愿意保留物质的人们”感觉抓到了把柄:是啊,逻辑理性,就像一个不合脚的小鞋子,这不正说明逻辑理性的局限性吗? 错! “那个当年的孩子”说:你们的逻辑不合脚,不等于没有合脚的逻辑。办法很简单,只要换一个大号的鞋子就行了。 你们死抱着物质世界真实存在的前提,一定要给大千世界宇宙人生套上这双小鞋子,那当然就难以避开芝诺悖论带来的尴尬。 事实上,现象世界的一切,都可以找到“合脚的鞋子”,也就是说,所有现象都有最完美的理性解释。关键在于:我们要敢于放弃自己所有根深蒂固的错误执着、错误假设、错误见地,不管它看起来多么不容置疑。当我们心胸足够开放的时候,“真理”天然完美的逻辑性就展现在我们眼前,它足够开放,可以容纳所有的“大脚”,就像虚空可以容纳一切一样。 好吧,“愿意保留物质的人们”说,先不要画饼充饥了,请你说说,你的理性阐释吧。在微观世界里,我们找不到“无限小”的尽头“极微”,为什么我们却能够得到这个如此真实的宏观世界呢? “那个当年的孩子”带着一个充满童真和自信的微笑,说:因为,所有宏观世界的现象,都有另外一个名字。 那个名字是:梦。 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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