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句颂词的大概意思,就是讲如何把烦恼转为道用:
愿我于诸以嫉妒,非理诽谤本人者,
亏损失败自取受,利益胜利奉献他。
在我们没有任何错误,至少没有故意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,倘若他人没有任何理由,纯粹是以嫉妒心诽谤我们——无论是从世间角度,还是出世间角度来诽谤我们,应该怎样对待呢?
如果是不修行的世间人,特别是不修大乘佛法,不发菩提心的人,在遇到这种情况时,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对付这个人,或是诽谤、或是伤害,不达目的,誓不甘休。
但大乘佛法却要求,大乘修行人绝不能与众生争论、计较,宁可做失败者,不能做胜利者。要心甘情愿地接受亏损失败,并将胜利与利益奉献给别人。
我们能不能做到呢?肯定是很难,难没有问题,也很正常,因为我们刚刚开始修行,没有一个刚刚开始修行的人,是非常完美的。不仅是我们,包括释迦牟尼佛在内的以前很多的修行人,在刚刚开始修大乘佛法的阶段,也和我们一样,但他们有耐心、有精进,所以能逐渐克服自私心,并最后获得菩提果位。我们现在也要这样去做——无怨无悔地把胜利奉献给众生,自己去领取失败。
可能很多人对此不理解,尤其是受过西方文化教育的人就更觉得不可理喻,但佛的要求就是这样。如果我们按照这个要求去做,最终真正的胜利者是自己;如果我们在这些问题上一定要去争斗,一定要当胜利者,我们也可能会在一些场合、某些环境下成为胜利者,但这不是真正的胜利者,而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。
《入行论》里面讲得很清楚,凡夫从无始以来到现在,一切问题都是以自我为中心,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,从来都没有考虑大众的利益。为了自己的利益,甚至不计后果地杀、盗、淫、妄等等,什么都敢做。任何时候都是为了自己占领好的位置,任何一个事情都不会谦让众生。即使有一点慈悲心,也只是针对自己的亲戚、朋友等等,这样的发心是非常狭窄的,从大乘佛法的角度来讲,还不是什么发心。
而佛却与此截然相反,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众生,以众生为中心,以众生的利益为出发点,从来没有考虑自己的利益。
二者最终所得到的结果也是相反的,虽然佛从来没有考虑自己,但佛已经成就了;凡夫一直都在为自己着想,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得到!
如果我们想成就,第一个要放下的肯定是自私心。自私心放不下,什么都不会得到。当然,放弃自私心也是有过程的,程度可以逐渐加深。我们不可能一下子放下所有的自私心,佛也没有这样要求,即使佛这样要求,我们也很难做到。
首先我们要做到的,是断除杀、盗、淫、妄等恶劣行为,然后在此基础上,去做利益众生的事业,能做多少就做多少。遇到事业上的竞争等问题时,第一,不能伤害对方;第二、能让多少就让多少,目前我们只能做到这个程度。但佛的要求不是这样,而是无缘无故地把胜利让给别人,高高兴兴地接受失败。
即使今天做不到,也不用灰心丧气,因为我们现在还没有修行,很多身、口、意的行为与动机,和世间人基本上是一样的,最多懂一点道理而已,所以我们做不到,但只要能开始修行,开始走上菩提道,开始推翻自私心,就已经很不错了。有朝一日我们的修行到位了,则无论在任何问题上,都能做到将胜利奉献给众生,失败自己去接受。
虽然基督教等其他宗教也强调利益他人,也做了很多值得随喜的慈善事业,但他们的修行深度却不够。佛教却与之不同,佛教,特别是大乘佛教认为,大乘修行人首先要尽量帮助众生,其次是在这个基础上修行,这是最关键的。如果不强调修行,所谓的菩萨道也只能在人世间帮助一些众生,其他就无能为力了,但这样的帮助却不是很究竟,所以一定要修行。当然,这也并不是说只强调自己的修行,而不需要帮助别人,这两个都是极端。大乘佛教就是这样要求我们的。
有些人会有疑问:虽然自己发了菩提心,但遇到具体事情的时候,却显得很自私,这是为什么呢?这是很正常的,答案很简单,就是修行深度不够的表现。
在修行还没有到位时,打坐的时候,我们也许会觉得,无论发生了什么争论,自己也能不和众生计较、争论,心甘情愿地把胜利奉献给众生,自己甘当失败者,但在日常生活中真正面对时,要做到就很难了。
菩萨从来不会设法从众生身上得到什么,而是一直考虑自己可以帮助众生获得什么,能为众生做点什么,所以,当我们遇到具体问题时,至少要想起这一点,这是我们的原则。这些大乘的伟大发心,有时看起来离我们的现实生活很远,有时又离我们很近,如何拉近这个距离呢?就是能做多少就做多少,所有刚刚修行的人都是这样的。
为了鼓励我们,释迦牟尼佛住世的时候,也曾有过种种示现:有一次,一个婆罗门女人在肚子上放了一个装食品的盆子,外面用衣服包起来,显得肚子很大,她去到僧团里面,当众诽谤释迦牟尼佛,说释迦牟尼佛让她怀孕了。
大家都知道,佛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断除了这些业力,他不可能真正遇到这样的问题,但释迦牟尼佛知道,末法时代的大乘修行人是不好当的,就算你全力以赴地帮助众生,一心一意地度化众生,哪怕对众生再好,众生在烦恼炽盛的情况下,也不但不会感恩图报,反而会以怨报德,设法诽谤我们、打骂我们,这些都是事出有因的。佛之所以这样故意示现,就是为了让末法时代的大乘修行人在受到众生伤害时,能回想起佛陀的伟大、智慧与慈悲:连佛陀当年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,我这点委屈不算什么,这是很正常的,不值得斤斤计较。我现在是一个凡夫,本来就有烦恼,也有很多错误行为,在这种情况下,众生诽谤我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我不能因此而倒退,我要往前看,把所有的众生当作自己的父母一样对待。
如果没有这样的示现,有些修行人在利益众生的过程中,一旦众生对他不好——诽谤、伤害等等,他就会失望:哦!原来利益众生不是很容易的事,众生的事我管不了,我还是干脆去修自己的解脱道,自己证悟阿罗汉的果位吧!从而选择了后退之路,佛陀通过当年的“表演”,就在最大限度上防止了这些问题的出现。
这种领受失败,奉献利益的选择不但不会造业,而且还会积累很大的资粮;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之,在与众生发生争论时,一定要当强者、胜利者,则哪怕暂时是胜利者,但因为我们这次当胜利者伤害对方而造下了恶业,将来一定会在极不愿意的情况下,非常被动地接受失败。这是因果的自然规律,不是释迦牟尼佛在吓唬我们,更不是释迦牟尼佛创造的。